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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村里人人艳羡的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年年全校第一，家中事务尽数包揽。

我想我就是那一路顺风顺水，时机一到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野生小麻雀。

却不想在十八岁那年，爸妈送了我一份“成年礼”。

直接把我从枝头上拉了下来，逼着我在农村当走的鸡。

1

「我们沁沁今年十八岁了，以后就是个大姑娘了。今天爸爸妈妈要送你一份大礼。」

爸爸坐在小方桌上，桌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奶油蛋糕。

我真的很开心，这是他们第一次给我正儿八经地过生日。

往年的生日，若是有幸被他们记起，那就是一碗鸡蛋面给打发了。

我满眼地期待，眼巴巴地盯着爸爸的手，不知道他会给我准备什么礼物呢？

妈妈坐在爸爸的边上一言不发，她垂着眼望着那摇摇晃晃的烛火。

“啪”一张白色的纸反扣在餐桌上，我拿起来查看。

这是什么礼物？

难道给我买了车或者房子？？？

伸手去拿时心里有多期待，看见纸上的内容就有多失落。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我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份“大礼”。

「妈，你怀孕了？」

我问出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妈是在38岁生下的我，如今已经56岁。

可56岁的她怀孕了！

爸爸把那张检查单从我手中夺过，疼惜地收进了胸口的侧袋里。

「沁沁啊，你妈这胎是个儿子。我们都去村里找那接生婆看过了，她说十有八九是个男孩。你妈一直都想要一个儿子的，现在终于怀上了，你该开心啊。」

我哼笑出声，「开心？爸妈，你们都56了！孩子生下来谁来养？谁来带？等他长大了你们都多大了知道吗？」

我这话题好似说到他们心坎里了。

「爸妈知道啊。所以才把这个重任交给你！这个可是我们老王家的独子，以后你养大了你弟弟，你弟弟一定也会对你好的。」

我被气得不轻，「所以你们打算孩子生下来让我来养？我凭什么要养？我还要上大学，我还要结婚嫁人。你们把孩子丢给我，我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你们就不会为我考虑一下吗？」

爸爸“啧”了一下，苦口婆心地劝我，妈妈坐在边上一句话都不说。

「你一个女孩子上什么大学？上大学的钱都能把你弟弟养活了。我们那么大年纪了，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就让你养一个孩子，你都不愿意？你不能这么自私！弟弟养大了，是要传宗接代的，是要延续我们王家的香火的，你懂不懂？」

「这孩子谁生的谁养！」

我放下话直接起身走了，简直不可理喻。

2

那晚我一夜未睡，我害怕恐惧。

曾经以为前途一片光明的未来，就在爸妈的一念之间全都灰暗了。

但我也更加坚定，我一定要上大学，我要逃离这里，逃离爸妈的身边。

虽说随着时代的变化，重男轻女的现象在农村渐渐地减少了，但执念依旧深埋在他们的骨子里。

我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被塞了一个孩子，要怎么生活？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学，爸妈也不再对我提起那件事。

距离高考还剩下最后的五个月，学校的晚自习也从原来的七点调整到了晚上九点。

日子仿佛恢复了正常，因为早出晚归我很久都没有和爸妈见过面。

直到这个周末，我突然发现妈妈那隆起的肚子，好似并非刚刚怀孕？

我拉住妈妈的手追问：“妈，你怀孕几个月了？”

妈妈一手捂着肚子，没有看我，“五个月。六月十二号预产期。”

我松开妈妈的手，全身的血液拔凉。

「你们连怀孕的日子都是算好的是吗？等我高考完就打算把孩子送到我的手里？」

「妈，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女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妈妈转过身来，看我的眼神是陌生的。

「王沁，你是爸妈拼了命生下来，把你养大我们付出了多少？让你帮爸妈带个孩子你都叽叽歪歪的。我倒要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让你杀人放火了吗？只不过让你养个孩子。你有什么不愿意的？妈妈肚子里是个儿子！是你弟弟！你知道妈妈这些年为了生个儿子做了多少努力吗？」

「现在我终于怀上儿子了，你想让我打掉？不可能的！我一定要生下来！我必须生下来！」

妈妈眼中的执拗，看得我心惊。

原来在妈妈心里，生个儿子居然这么重要。

再后来妈妈的肚子越来越大了，爸爸为了不伤到妈妈肚子里的孩子，让我别去上学。

「沁沁，你要懂事啊！你妈妈现在肚子那么大，做家务容易伤到孩子。你就在家帮你妈妈做做家务，做做饭。高中上不上都无所谓的。」

我反问「为什么无所谓！？」

他却说「女孩子上学就是浪费钱，到最后还不是在家里洗衣服做饭。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什么学历不学历的，还不如在家里做顿饭来得实在。」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爸爸从骨子里是看不起我的。

我坚定了要逃离他们的想法。

3

在家过完年，还剩下最后三个月冲刺。

我更加没日没夜地学习，走到哪里都带着笔记本，上面记着高中所有的知识点以及我经常做错的题目。

爷爷奶奶从村里搬到了镇上，因为我的固执，爸爸只能把爷爷奶奶给请了过来。

爷奶已经七十多了，花白着头发还要伺候怀孕的儿媳妇。

也因为他们的到来，我的房间被征收了。

爸爸把我的东西搬到了阳台上，被子往沙发上一丢。

「你以后就睡客厅。」

一句话丢下，再没半点言语。

浓郁的危机感充斥着全身，我的爸妈好像要离开我了。

他们曾经放在我身上那点少得可怜的关爱都被尽数撤回。

就连爷爷奶奶都对我冷眼相待，还时常在我身边自言自语。

「白养了十几年咯。」

「女娃就是没得用哦。」

「当初生下来就该丢掉咯。」

「养这么大有什么用哦，还不是送给别人当儿媳妇去。」

听着这些看似自说自话却100%说给我听的言语，我倒是冷静了。

既然你们说我没用，那我必须没用啊！

从爷爷奶奶搬过来到现在，我从未与他们说过一句话。

一来是对他们无语。

二来是我真的很忙。

高考就在眼前了，绝不能松气。

4

高考前一天，妈妈住院了。

爷爷奶奶被送回了老家，我也搬回了自己房间。

我终于好好地睡了一晚。

第二天我定了五点的闹钟。

房门却被反锁。

我心下一惊，拼命地拍门。

门外没有一点声响。

我怒极，搬起椅子就开始砸。

可那门依旧纹丝不动。

我的房间没有窗户，那扇门是我出去的唯一可能。

眼见时间渐渐流逝，房门被我砸得坑坑洼洼却依旧关得严实。

我瘫坐在床上，第一次那么无助。

桌上还放着我昨晚提前整理好的准考证、身份证还有一堆考试要用的东西。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的。

他们怎么可能就这样放我走。

我真是太蠢了。

居然因为他们是我的爸妈就放松了警惕。

这么多时间的努力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被他们围观的笑话。

我在床上坐着，脑中闪过的都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对我的态度。

冷漠。

无视。

轻看。

嘲笑。

这还是我的家吗？

当然不是。

这是即将要困住我一辈子的牢笼。

我突然醒了过来，更加拼了命地砸门。

我要逃。

就算错过了高考我也要逃。

终于门被我砸出了一个口子，口子越来越大。

我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