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Summer上课的武馆，有个男孩子在课间休息后突然冲进教室大哭。
教练一脸懵地向外面的老师询问，孩子在课间休息时发生什么事情了？
答案是他的妈妈来了，还带来一把巨大的玩具枪。刚下课的男孩非常兴奋地冲过去问妈妈，这是给他买的吗？
妈妈说：“我刚给你报了一个新课，这是报课送的。”
男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边大吼一边狠狠地踢了玩具枪一脚，然后冲回教室，所在角落里崩溃地哭了起来。
因为在一个班，我对男孩的情况也有一点了解，是一个典型的中产家庭孩子——家境殷实，独生子女，家长非常舍得给孩子投资。
换句话来说，就是课外班特别多，光是周六的白天就有四节课：上午游泳和武术，下午写字和钢琴。有时他的武术课还得提前下课——这样才能来得及赶去下一个地点上课。打开他的排课表，连吃饭时间都精确到分钟。
而他，才刚刚一年级。
孩子摘下眼镜，一边抹泪一边跟老师哭诉他真的好累好累，每天放学后就不停地在各个培训班之间穿梭。
然而这个孩子并不是个例，据国家统计局统计，上海养娃成本全国排名第一，达102.6万元；北京紧跟其后，平均养育成本近97万；浙江排名第三，平均养育成本达到了72万元。
其中最大的支出，就是教育。
在上海哪怕一个最普通的写字课都要将近200元一节。算起来，这个男孩光是周六一天在培训班的支出就要至少1000元。
然而父母花了这么多钱，孩子却只有疲惫和痛苦。妈妈带来的那把玩具枪，于他而言不再是快乐，而是又一把枷锁。他不但不想玩，也没时间玩。
Summer的好朋友Emily也遇到类似的情况。因为爸爸妈妈工作比较忙，所以给Emily从周一到周日都报了兴趣班，以免老人带娃，荒废了时光。
Emily和我们在同一个武馆，不巧的是Summer在跆拳道班，她在中华武术班，时间刚好错开。前几天我顺嘴问了老师，Emily现在武术学得怎么样了？
结果老师告诉我，她早就弃学了，剩余的课程转卖了出去。
其实Emily很有运动天赋，老师也觉得她是练武的好苗子。然而她实在不肯上课，最后撒谎说老师体罚她，逼着家长退课。
我想起之前经常看到Emily放学后因为不想去上课，跟家长在小区里大吵大闹的情形，只有一声叹息。上海中小学将近80%的厌学率，从幼儿园的课后就能看到苗头。
Summer小时候其实也上过不少课，从数理、画画到乐高，传说中大班必上的写字课今年也带她去试听过，她都表示很喜欢，但是最终只剩下武术课还在续费。
原因很简单，培训班耗费的时间太久了。一堂课60-90分钟，加上路上的时间，基本都要一放学就赶去上课，上完课在外面吃个晚饭，回到家就已经挺晚了，如果再做一做培训班的课后作业，基本就要洗洗睡了。
相比之下Summer更喜欢在家上网课，每天英语40分钟，写字10分钟，有兴致了就刷一张她喜欢的数学题。这样不但每天都有时间户外玩耍，剩余的时间还能看书、画画或者给我帮厨。
当然上网课也有利弊，它省时、省钱，但是费妈。不但需要操作各种APP，还要亲自验收学习成果。对于双职工家庭，只有老人带娃，就不太能保证学习质量。
最近上海的银杏叶黄了，小区里洒满了金灿灿的叶子，幼儿园放学后我带着Summer去旁边的体育场玩耍，她一边蹦蹦跳跳地冲向满地落叶，一边招呼同学们一起玩。
然而同学们不是被接回家，就是要匆匆赶去培训班，最终一个伙伴也没能留下来。
我看着Summer孤零零的背影，问她：“需要我帮你报个班去跟朋友们一起上课吗，或者去武馆找师兄弟们玩？”
她摇摇手说不用，她就想在户外玩一会。然后抬起她仿佛从矿场回来的运动鞋，咔嚓咔嚓地踩在落叶上，来来回回乐此不彼。
不少同学一步三回头地望着Summer踩叶子，眼里的满满的渴望都要溢出来。也有个孩子开口表示想在外面玩一会，结果遭到家长的呵斥。
有的孩子哭闹着被拽走了，有的孩子沉默着上车奔向了培训班。
你可以看到有些亮晶晶的渴望在孩子眼中慢慢消失，就像我朋友的朋友孩子，在13岁的时候，从楼上跳了下去，只留下好几页纸的遗书。
在遗书的几千字里，你可以看到一个表面优秀的孩子，内心却千疮百孔。他对这个世界，甚至一点点的留恋都没有。
而这，是今年我听到的第二个跳楼的孩子了。
可怜家长们花了那么多钱，给孩子买高档的衣服，优质的食物以及昂贵的课程，然而他们却不快乐。
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都是免费的，比如阳光、空气和水；孩子们的快乐也是免费的，比如放学后能和朋友自由地玩耍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