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记者的日子,每当有同行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扒出来猛料的时候,我总有两种心情:一种是羡慕嫉妒恨,为什么我没有及时发现这种猛料,用一份判决书就能完成一篇稿件任务;另外一种是担忧,这么多猛料不断地被媒体曝光出来,不知道有多少法官会被领导臭骂,有一天这个新闻线索富矿会不会被关闭。
没想到,这一天马上就要到来了。
一次裁判文书网寻找线索经历
2018年年底,我在浏览裁判文书网时意外发现一份陕西省高级法院裁定书,这份裁定书是 2018年12月28日由陕西省高院上传到网上的,讲述的是渭南市韩城市和白水县两地煤矿杀人骗赔的大案。当时涉案13人中已有4人被执行死刑,除2人在逃外,其他人员均归案。
这份裁定书中的被告人叫胡远波,当年40岁。曾用名胡运波,绰号“牛娃”,出生在安康市汉滨区,小学文化,农民。检察院指控他先后策划同伙从安康将两名男子骗到韩城市和白水县杀死后骗赔。
案发后在韩城作案的余伍林、龙朝平、郭能喜以及在白水作案的王强坤4人被执行死刑。胡远波等人逃之夭夭。2016年2月4日,胡远波被南京警方抓获移交白水警方。
2018年9月29日,渭南市中级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和诈骗罪,判处胡远波有期徒刑17年。胡远波一直认为自己无罪进行上诉,2018年12月10日,陕西省高院裁定维持原判。
这起团伙杀人骗赔案件,媒体从未报道过。可能是陕西省高院的一次疏忽,将这份裁定书发到网上后,才使得这起案件浮出水面,被世人所知。
根据上述说法,13名犯罪嫌疑人2人在逃,起码11人经过开庭依法审判。11人如果都经过一审和二审的话,法院至少要出22份判决书(裁定书)。4人被执行死刑的话,起码还要有一份死刑复核文书,也就是说至少要有26份法律文书。
但是,仅仅只有这名最后被抓到的胡远波的高院二审维持原判的裁定书上网,才使得这起案件被曝光。
上述25份法律文书从中级法院到高院乃至到最高法,几乎都没有曝光出来。可能最高法的死刑复核文书仅仅提到了判处死刑而没有提到具体案由吧。
也能让大家联想到当时这些法律文书没有上网,是当地有些部门是有想法的。
每次有类似的煤矿杀人骗赔案件,大家都会想到电影《盲井》。 在河南煤矿工作过的刘庆邦根据现实生活中的案例写出小说《神木》,后由李杨执导、编剧,王宝强、李易祥、王双宝等主演的剧情片《盲井》,据说在国内被禁播。
我根据裁判文书网和此前媒体报道梳理发现,近些年类似案件层出不穷。在河北、内蒙、云南、江西、陕西、甘肃、新疆等地均发生过类似案件。
可见裁判文书网对于保障公民的知情权以及警示教育意义的重要性。
还有多少网站是否也需变“内网”
再举例说明。
有一位媒体记者,她采写一篇医疗事故的调查新闻,她想知道医疗事故中医方承担全部责任的比例有多少。
于是她熟练的运用裁判文书网搜到了全国100份医疗事故的判例,然后调查的结果是仅仅只有2例是医院承担全部责任,所以她的结论是医疗事故中,医院负全责的占到2%。
如果没有裁判文书网,不敢想象要统计这些数据,将要付出多少努力。
如果非要把对大家公开的裁判文书网变成法院自己内网的话, 那么有多少网站也应该变成“内网”。
比如近日有媒体(或者网友)通过“中国市场监管行政处罚文书网”,查到了一份行政处罚决定书,显示江西南昌“鼠头鸭脖”涉事企业江西中快后勤服务有限公司被罚款10万元,没收违法所得1325.5元,三名责任人朱某某、陶某某、易某某分别被处以去年收入的10倍、9倍、8倍罚款,共计706万元。
对于这份处罚文书,公众很快知道当时信誓旦旦指鹿为马的江协学依然稳坐局长宝座,于是质疑声四起。该网站对于老百姓监督依法行政以及政府其他工作,都起到了积极有效的作用。
还有最高检察院的12309网站、诚信中国以及法院庭审直播等,都可以变为“内网”,不让外人指手画脚多好。
最高法院的裁判文书网,不应该仅仅是法院内部的网站,也不是司法系统或者法律工作者的网站,它应该对所有人开放。
如何以高质量应用法学研究成果促进坚定法治自信?11月30日上午,最高人民法院党组书记、院长张军来到中国应用法学研究所,与一线应用法学研究人员座谈。
法治自信——就不应该不让老百姓看裁判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