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相公离家参加科考,我拉着他问会不会忘了我,另娶公主。

他弹弹我的额头:「谁都比不上我的小满。」

后来他高中状元,却迟迟不归。

邻居看我的眼神带着同情,隔壁五岁小儿笑我。

「哪个状元郎会要傻子当老婆啊?」

1

从西京贩货回来的宋大叔告诉我,相公高中,被圣上钦点为金科状元。

消息如惊雷一般,很快在镇上传开,第二日左邻右舍便踏破了我家门槛。

张大娘拉着我的手,说我是有福气的,以后就是状元娘子了。

我不知做状元娘子为何就有福气,但相公走前曾说,他高中后便回来接我。

想到很快能见到他,我就开心。

只是张大娘看到我笑,却又摇头,叹息着走了。

此后,我开始日日坐在那条断裂的门槛上,想着相公身披锦袍,骑着骏马出现在巷口时,能第一时间见到我。

柳儿拿我没办法,给我缝了条软枕,往里面塞了厚厚的棉花,垫在门槛上,坐一天也不觉得累了。

从清晨到日暮,一日日过去,院子里的海棠打了苞,等枝头已堆叠如红雾时,依旧没有见着相公的身影。

来家里祝贺的人渐渐少了,又只余我和柳儿两人。

我守着巷口,她便守着我。

门前不时有三五妇人聚在一起说些闲话,可还没等我听出个究竟,柳儿便拿了铜盆,从井里打了盆水,将将泼到她们脚边。

正值早春时节,井水浸得冰人,若是被泼到身上,少不得冻出病来。

暮色将至,柳儿在灶房里做饭,往我怀里塞了桂花糕当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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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铁蛋下了学路过,伸手就要抢我的桂花糕,我自是不愿。

柳儿说过,自己的东西不能轻易让别人占了去,可铁蛋力气大我许多,他将我推倒在地,桂花糕散落一地,沾了污泥。

眼见到手的零嘴飞了,铁蛋抬脚将糕点碾碎,恨恨道:「你在这坐再久也没用,我娘说你相公不会回来了,他不要你了。」

我气得随手抓了一把泥砸他:「你胡说!」

「我没胡说,没有状元郎愿意娶傻瓜做娘子。」

2

我家原是镇上首富,阿爹阿娘成亲十余载才有了我,生我时阿娘因难产过世,阿爹从此将我如珠如宝地护着,担心我受委屈,他一直没有再娶。

我三岁才能走路,五岁方开口说话,七岁还不会认字,外人都说我是痴儿。

阿爹从不在意他们如何说道,却也担心自己百年之后我无人照顾,便在我还年幼时给我订了婚。

那人便是相公。

阿爹和相公的爹是旧友,两人可以说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感情甚笃,后来阿爹从了商,好友则入了仕,两人一度断联。

在我八岁那年,阿爹好友不知怎地被罢了官,带着一妻一子和微薄行李回到家乡。

仕途尽断的好友终日郁郁寡欢,不久便染了重疾。

临终前好友将寡妻独子托付给我阿爹,他知我痴傻不好说亲,提出让儿子娶了我,也好还我阿爹对他们娘儿俩的照顾之情。

阿爹略一思蹰就同意了。

第一次见到相公时,他还是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穿着泛旧的茶白色衣裳,站在垂花门下,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

一笔画少年,惊鸿入了眼,眉目似遇三生前,今作故人见。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少年,被迷了眼。

阿爹将我从背后拉出来,告诉我他叫裴蘅,以后会住在我家陪我玩。

裴蘅喜静,又经历了家变,性子更是比同龄人沉稳许多,每日除了吃饭,他大多时间都待在房里看书。

我那时年幼,人又傻,尚不知何为喜欢,只觉得自见过他后,就连以往最喜欢的吃食也少了些滋味,只想时时瞧见他,于是我得了空就喜欢去趴他的窗。

端坐在书案前的少年郎,面白如玉,五官精致,在我直勾勾的注视下逐渐皱起好看的眉。

「你看我做什么?」

「你长得好看。」

他被我的话噎住,轻叹一声,无奈地重拾书本。

我似是得了旨,愈加肆无忌惮起来,不仅要看他,还要与他说话。

说的无非是今日吃了些什么,阿爹又给我买了什么小玩意儿。

他沉默居多,只有时见我不厌其烦再三追问,他被吵得烦了偶尔回应几句,我就很满足了。

我反应比一般人慢,自幼就没什么玩伴,自说自话已是家常便饭。

秋去冬来,府里的小黄狗下了几只崽崽,我兴奋地冲到他面前,要拉他一同去看。

可触到那双手时,只觉得冰凉浸人,我未作多想,握住他的手塞进我胸口,拢在外衣下。

夜里我双脚冰凉时,奶娘便是这样做的。

可他如遭雷击,倏地睁大眼,僵直在原地,待反应过来立马将手抽了回去。

青涩的俊脸潮红,气急道:「你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么?」

男女……什么不亲?

什么意思?

我仰着头看他。

他闭了闭眼,平复后道:「总之,以后不许对其他人这么做,尤其是男子,记住了么?」

「哦,好。」

他那么聪明,说的话总是对的。

3

自那日后,裴蘅开始教我识字学礼。

他不是第一个教我的夫子,四岁开始,阿爹请了不止一位先生来家里教我。

可那些夫子说话晦涩,讲课我更是听不懂,半月下来,愣是一个字也没学会,老夫子们气得吹胡子瞪眼,任我阿爹涨多少工钱也不愿再教我。

清高的读书人最重名节,他们不愿自己的招牌砸在我手里。

可裴蘅不一样,我学不会时他不会冲我发火,而是拿了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云淡风轻道:「你若将这首诗背下来,我便教你写我的名,可好?」

于是我又有了动力。

他就这样,给我投了一个又一个饵,而我不比水中的笨鱼儿聪明多少,每次都会咬住。

半月下来,我已会写许多字,可写得最好的,还是我和他的名。

我喜欢把江满之和裴蘅写在一张纸上,好似这样我和他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阿爹见了欣喜,给我们请了镇上最好的先生。

那先生之前教过我,每次见了我不是头疼就是胸口疼,可对裴蘅的态度却完全不一样,捋着胡须嘴角含笑,直言他有状元之才。

这样一来,阿爹又开始叫我不要打扰裴蘅。

我瘪着嘴欲哭不哭。

裴蘅将我拉到身旁对阿爹说:「小满没有打扰我。」

于是此后夫子教裴蘅,他便教我。

落日西斜,金光穿透轩窗洒进屋子里,窗下提笔的少年比金光还耀眼。

我趴在案上扯他的衣袖:「裴蘅哥哥,为什么你一直看书,不出去玩呢?」

他抬头往窗外看,视线似落在了很远的地方:「我有比玩更要紧的事。」

「是什么呢?我也可以做么?」

他书卷成册敲敲我的头:「你不需要做,你只要永远都这般开心便好了。」

4

可我的开心没有持续很久。

十三岁这年,阿爹外出走货时遇到山匪,钱财货物被一劫而空,同行随从皆丧命。

阿爹在他们拼死维护下,拖着满身伤挣扎着回到家。

我日日伏在阿爹床榻前,盼着他赶快好起来。

可家里请了好多大夫来,他的身体也不见起色。

一日,天清气朗,阿爹看着精神好些了,他靠在床头将裴蘅和他娘亲叫到跟前,说他唯一的牵挂就是我,走前想看到我嫁人。

我抓住阿爹的手,问他要去哪儿,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阿爹摸着我的头并不回答。

裴蘅的阿娘沉着脸,看起来不大高兴。

她和裴蘅长得像,眉眼精致,气质清冷。

不同的是裴蘅会对我笑,但她不会,我知道她不喜欢我。

可裴蘅没有犹豫,当即领着我拜了高堂。

他拉着我跪在阿爹身前,说我以后就是他的妻,他会护我一生。

这一年我十四岁,裴蘅十八,我们成了亲,阿爹闭了眼。

对于打理后事我一概不懂,是裴蘅和柳儿忙前忙后。

我穿上孝服,坐在幼时阿爹为我打的秋千上,幻想他如以往那般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将我推得老高。

秋千荡起来了,来人却不是阿爹。

裴蘅坐到我身旁,揽我入怀。

「小满不哭,阿爹是去天上做神仙去了,他会在天上看着你。」

「我想他了怎么办?」

「想他了就笑,你笑阿爹就开心,你希望阿爹开心对不对?」

对!

我拼命点头。

裴蘅用他的衣袖为我擦干眼泪。

我仰起头,挤出一个笑给阿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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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阿爹走了,裴蘅不喜经商。

他说世道艰难,要开源节流,于是遣散了大部分下人,我们搬去了小一些的院子。

裴蘅与我的相处并未有太多变化,白天他依旧多在书房看书,只是晚上会睡在我床前的榻上。

他四肢修长,屈身在窄小的软塌上并不舒适。

我掀开被子,眨巴着眼让他上床睡,他忿忿地看着我,似乎在控诉我什么都不懂,最后还是妥协了,说我还太小,再等等。

我并不知他在等什么,但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

成亲第二年,相公要去西京参加科考,他说路途遥远,让我在家等他。

他走的那日,我亦步亦趋跟到了镇子口,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拉着他的袖口不让他离开。

我已学会看话本,里面写了书生公子中了状元便会娶公主为妻,相公也会么?

相公用手指弹我额头:「我已经有妻子了,自然不会再娶旁人,管他什么公主千金,都比不上我的小满。」

相公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可他现在在哪儿?

6

我哭着去找柳儿,相公为什么还不回来。

柳儿沉默许久,给我换上灰布衣,将我打扮成男子模样,又往我脸上抹了锅底灰。

「小姐,我带你去西京找姑爷。」

我们搭上了去西京的商队。

驴车板上载满了货,我和柳儿挤在一处并不舒适。

可我第一次出远门,那与家门口全然不同的风景,还有离相公越来越近的远方,都令我雀跃不已。

柳儿并不像我这般开心,她似有心事,变得异常沉默。

夜晚歇息时,她让我枕在腿上,摸着我的头道:「前路尚未可知,但我总要护小姐周全的。」

商队沿途收货加上要躲避强盗劫匪,走走停停,等到了西京,已过月余。

相公很好寻,西京随便拉个人出来都能说上几句。

年轻有为的金科状元,是西京风头最盛的郎君,若岩岩孤松,空谷之玉。

一幅字画值千金,引得众人抢购。

圣上看重他,赐了状元府,就在朱雀大街上。

还有状元裴蘅被左相一眼看中,不仅要纳入麾下,还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柳儿面色冷凝,带我找到状元府。

7

相公不在府内,下人将我和柳儿带到了后院凉亭里,他娘亲正拿着剪子修剪花枝。

裴夫人向来喜欢风雅之事。

以往住我家时,阿爹将府里最大的院子腾出来让她住,她便每日在院子里养花弄草,烹茶制香,也不出门。

虽同住一个屋檐下,我和她却并不熟悉。

柳儿说她是端着官夫人的做派,不屑与我们这样的商贾之家来往。

如今裴蘅高中,她那即使寄人篱下也不曾弯曲半分的脖颈,此时抻得更直了些。

下人提示我来了,她连眼皮也没有抬。

我即使再傻,也看得出她实在不喜欢我,捏着裙边,喏喏地喊了声:「母亲。」

咔嚓一声,她剪子下的花枝脱离枝干,坠到地上。

不知为何,我觉得自己此时仿佛她面前那盆花,支着脖子等她拿剪刀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