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述人:白明堂,男,5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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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家里弥漫着低气压,老婆大人快火山爆发了!在主卧,我时不时偷看她的脸色。

老婆狠狠地拧了一下我的胳膊,我疼得呲牙咧嘴,还不敢叫出声来,怕让客人听到。

老婆咬着牙低声说,“你堂姐他们什么时候走?已经住了整整5天了!他们再不走,我就崩溃了!”

我双手合十,连连告饶,央求老婆说,“求求你,再坚持坚持,大堂姐他们来一趟北京玩,太不容易,就让他们尽兴地转一转。”

老婆用手揉着额头说,“太不方便了!沙发上都住着人,你真是打肿脸充胖子,为什么不让他们住宾馆?”

我陪着笑脸对老婆说,“堂姐本来想住宾馆的,是我热情邀请过来的,大伯一家对我有恩,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

老婆杏眼圆睁,“你真是有病!你想报恩,采取什么办法不行?非让人住在家里!咱们的房子才83平,人挤人,人挨人,排队上厕所。为了装贤惠,我腮帮子都笑疼了。”

我狗腿似地给老婆揉太阳穴,捏肩捶背,一痛献殷勤,“佳慧,小点声,你辛苦了,只此一次!堂姐他们走了,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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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气恼地推开我,“去去去,又来这一套,其他人还安静一些,你堂姐那个小孙子太闹腾了,我都快犯心脏病了。”

我尴尬地笑笑,“小男孩都这么活泼好动,咱儿子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吗?老婆,包容一点好不好?”

我的话音未落,客厅里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我跟老婆跑出去一看,完了!老婆花3000块钱买的景德镇仿古摆件摔得粉碎。

老婆的脸都青了,强忍着没有发作,却拿眼睛狠狠地剜我一眼,眼里像是带着钢刀,嗖嗖地扎向我。

堂姐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轻轻地在小孙子屁股上拍了一把,脸上很惶恐。

她教训小孙子说,“你个小猴子,想大闹天宫啊?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么漂亮的一个大花瓶,摔碎了,得多少钱呀?”

我装作若无其事,“没事没事,这是仿品,不值几个钱。”

堂姐的儿媳不好意思地说,“大舅,不知道舅妈花多少钱买的,恐怕价钱不便宜,我们赔给你吧!”

我连忙说,“真的不值几个钱,也就是几十块钱,买来摆放着玩儿的,这叫附庸风雅!”

为了验证我的说法,我求救似地看着老婆,“你说是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别把孩子吓着了。”

老婆笑得比哭还难看,不过,真的非常给我面子,点点头说,“没错,我就是从网上随便淘过来玩的。”

堂姐连连道歉,“真的太给你们找麻烦了!在家里住了5天,又吃又住,把佳慧累坏了,让你们也休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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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姐夫插话了,“我说别住到明堂家里,你们偏不听,给明堂和佳慧找多大麻烦?故宫也看了,天坛也看了,颐和园、圆明园也转了,要不咱们回老家吧?”

我赶紧挽留说,“别着急走,好不容易来一趟,好多景点你们还没转呢!恭王府、什刹海、鸟巢、香山的红叶,对了,对了,八达岭长城你们还没爬呢!”

堂姐6岁的小孙子眼睛亮亮的,“不到长城非好汉!我是小小男子汉,爷爷奶奶,我要去爬长城。”

老婆也出言挽留说,“你们不是还想带着孩子去看看清华、北大校园吗?让孩子从小受受文化熏陶。”

我感激地看了老婆一眼,老婆私下再不满意,表面上肯定要给我做足面子,对我家亲戚非常热情。

堂姐的儿子儿媳连连点头,央求似地看着大姐,大堂姐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只能继续麻烦你们了。”

我和老婆异口同声地说,“不麻烦,不麻烦。”

要问我为什么对堂姐这么好?

说来话长,当年,要不是大伯供我读书,我怎么可能会留在首都北京?怎么会有我的今天?我的思绪飘到了遥远的过去。

我家在偏远的小山村,我爹兄弟姊妹6个,两个哥哥,三个姐姐,我爹排行第六,村里人都喊我爹“白六子”。

我爹和二叔没本事,都落在了山旮旯里,当了一辈子山民。只有大伯飞出小山村,当了县供销社主任,条件好一些。

大伯娘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儿子。我娘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

可能因为我家有三个儿子,负担比较重,也可能因为我爸是最小的弟弟,大伯对我家格外关照。

大伯娘是农村户口,三个堂姐也是农村户口。所以,大伯家虽在县城住,但他们家还是有地的,大伯家的2亩山地,就是我爹娘种着。

每年,爹娘打了一点麦子、玉米,还有各种新鲜的黄豆,绿豆,小米,红薯,蔬菜,都会给大伯家送一些。

爷爷奶奶去世的早,长兄如父,我爹娘结婚的3间正房,还是大伯出钱盖的!爹娘盖2间东屋,也向大伯借了钱。

我家一共5口人,才分到零零星星4亩山地,加上大伯家2亩地,总共才6亩。浇地非常困难,主要靠天吃饭。

我们那儿的山,都是光秃秃的,没什么挣钱的法子。我爹娘只会土里刨食,我们总是半饥半饱。我家最缺的是钱,我家穷成什么样?

墙壁乌漆抹黑,窗户用破塑料布糊着,家里没有一只完整的碗,只有一张破方桌,两把破椅子,还有几只摇摇欲坠的小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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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吃饭都困难,更别说穿戴了,我们弟兄三人,只有一身好衣服穿,其余都是补丁打补丁,好衣服谁出门谁穿。

在这种非常困难的情况下,爹娘还是送了我们去上学。我们弟兄仨,每天要跑五里山路,去邻村念小学。

九年义务制教育,虽不要学费,但是要拿书费和学杂费,每当要钱时,我爹都会暴跳如雷,“熊儿子,整天就知道要钱!”

然后,我们把期盼的眼神看向我娘,我娘才掀开炕桌上的破柜子,拿出一个蓝布包袱,一层层打开,抠抠搜搜,拿出零零碎碎的票子。

我娘叹着气,肉疼似地递给我们钱,还要叮嘱说,“家里就这么点钱了,你们交完书费、学杂费,咱家又底儿朝天了。”

我是老大,知道读书不易,所以特别用功,每天头悬梁,锥刺股,二弟三弟比较贪玩,成绩反而不如我。

其实,我也纳闷儿了。我们村好几家都是这种情况,老大比较有出息,剩下的弟兄们都是混日子的。

小升初,我考上了县一中,爹娘又高兴,又忧心。高兴的是,大儿子有出息。忧心的是,初中需要住宿,要掏住宿费。

大伯大手一挥,“不用住在学校,就吃住在我家吧!家里比学校吃的好,住的好。”

从此,我就成了大伯家的小儿子,三堂姐跟我同岁,只比我大10天,我当时真不懂事儿,跟三堂姐天天打架,抢吃的。

大伯娘为人淳朴善良,笑眯眯地给我俩拉架,还对三堂姐说,“明堂比你小,三丫,你得让着你弟弟。”

三堂姐不服气地说,“凭什么呀?这是我家,我才是你们的亲闺女,爹娘太偏心了。”

大堂姐比我大8岁,就在县供销社上班,敲了一下三堂姐的脑袋,“你没吃过三叔三婶送来的嫩玉米、嫩花生吗?”

三姐缩了缩脖子,嘟囔着说,“谁让他总是抢我的梨膏糖?还跟我抢煎鸡蛋吃,一个煎蛋,他吃了2/3!”

大堂姐可宠我了,把我当亲弟弟,只要有好吃的,好喝的,都会留给我,还拿几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了一身藏蓝色的新衣服。

我过年时,都穿不上新衣服。宝贝得不行,晚上兴奋地睡不着觉,摸了一遍又一遍。第2天,穿着崭新的衣服上学,都昂首挺胸了。

就这样,我在大伯家从初中,念到了高中,大伯给我掏了一大半的学杂费!

然而,大学实在太难考了,我只考了380分,名落孙山,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我爹在炕头上抽着旱烟袋,闷声说,“咱们就是土里刨食的命,上大学,那是天上的文曲星才行,大小子,别读了。”

我痛哭流涕地说,“爹娘,我还想再复习一年。我想上大学,就这样放弃,我不甘心啊!”

我爹气呼呼地说,“县一中要300块钱复读费,我们没有钱,这些年,你上学把钱都花光了!你两个弟弟早不念书了!”

我看看我娘,我娘也摇摇头。我都感到绝望了!

这时候,大伯专门从县城赶来了,抬脚进屋,他的声音响起来,“明堂有读书的志气,砸锅卖铁,我也要供他。”

我爹我娘不好意思地说,“大哥,他的成绩离考上大学,还差一大截子,你把钱打了水漂,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大伯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小子,别有顾虑,只管加油就行。”

我抹着眼泪,狠狠地点了点头。可是,大学真不是我家开的,我第2次高考,依然落榜。

在大伯的支持下,我连考了三次,超常发挥,考到了京城的大学,后来,我还读了研究生,留到了北京某研究所工作。

上大学期间,大伯总给我寄钱,大堂姐也把钱寄给我,他们待我比亲儿子和亲弟弟还亲。

如今大伯和大伯娘都已经去世了,大堂姐60岁了,她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嫁到了外地,她和儿子在县城开了超市。

你们说说,大堂姐一家五口,暑假期间,来北京旅游,宾馆都死贵死贵的,吃饭也不方便,我能让他们住宾馆吗?

所以,我才央求老婆,让大堂姐他们住进了家里,堂姐本来不同意,在我盛情邀请下,才过来住。

老婆很不理解,但是体谅我,还是答应了。

不得不说,城市和农村差别太大了!

当年,在村子里,我家有两棵老枣树,每当枣子红了,我娘都笑盈盈地捧着枣子送给左邻右舍,炸点菜丸子,也会送给别人。

在农村,互相串门,亲戚互相借住,家里热热闹闹,都是正常的。

城市就不一样了,我老婆是大学老师,喜欢安静,还有一点洁癖,从不跟邻居打交道,跟邻居走个照面,也不认识。

我们在这个小区住了10年,就没有去过邻居家一次,也从来不邀请亲朋好友来家里。

我把大堂姐一家邀请过来,真的是让老婆勉为其难了,她差点掐死我。

幸亏我们的儿子正在国外读研,暑假在实验室做实验,没有回家。不然,还真住不开呢。

老婆虽然有意见,还是对堂姐他们笑脸相迎,专门买了5双新拖鞋,备好了枕头和毛巾被,牙刷和刷牙缸,考虑非常周到。

老婆说,“这样吧,大姐和姐夫岁数大了,你们跟孩子住在次卧吧,让两位年轻人凑合睡一下沙发。”

大堂姐一直念叨,“我们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真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婆要做7个人的饭菜,任务量一下子大了好几倍,她每天忙得团团转。

早晨,还好说,准备好一些豆沙包、小笼包、嫩玉米,熬上小米南瓜粥,打好豆浆,再做一些小凉菜就可以了。

中午,我带着堂姐他们在外面玩,顺便在外面吃。晚上,才会正式在家里就餐,老婆至少要做八菜一汤,摆上满满一大桌子。

老婆每天买菜,摘菜,洗菜,切菜,炒菜,炖汤,就是一个大工程。人多了,家里就乱多了,老婆还要不停打扫卫生。

堂姐他们每天早出晚归,旅游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晚上,他们拖着疲乏的身体回来吃饭。

我专门请了几天假,陪堂姐他们出去玩儿。所以,也帮不上老婆干活,难怪老婆有意见。

堂姐的小孙子把景德镇摆件打碎,只是一个小插曲,这孩子的确是很淘气,差点把我家拆了。

让老婆更不满意得是,堂姐这次旅游,全程都是我掏钱,我管买门票,打出租车,中午,在景区附近吃的那顿饭也是我抢着付费。

为了让他们吃好喝好,我嘱咐老婆买了鸡鸭鱼肉,水果蔬菜,还有螃蟹大虾,我们的伙食费嗖嗖地往上涨。

短短7天下来,我们已经花了8999!

老婆心疼地直抽冷气,我俩的工资其实都不算高,我们在北京买房子,每月还背着1万房贷,同时,还要供儿子读书。

老婆平时都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我俩从来不舍得下馆子,我俩好几年没买新衣服了,出门也不舍得开车,都是坐地铁。

所以,我工资2万多,老婆工资才18,000,根本不够花,整天要算计着过日子,稍不留神,就成了月光族。

老婆悄悄瞪眼说,“你家亲戚可真行,5个人住了7天,已经花了我大半月的工资。再住几天,咱们该喝西北风了。”

我能说什么呢?只能连连给老婆作揖,“我在大伯家整整住了8年,大伯还供我念了大学,恩同再造,堂姐他们只是住7天而已,看在我的面子上,千万别计较!”

老婆扫了一眼我,轻轻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离家出走了!我哪里受过这个罪呀?”

第7天晚上,大堂姐说,“明堂、佳慧,真的太感谢你们了,让我了了心愿。我第1次见到故宫,第1次爬了长城,还看了香山红叶,死而无憾了。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我笑着对堂姐说,“北京好玩的地方很多,你们再住几天吧。”

堂姐摇摇头,“著名的景点我们都看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我和老婆使劲挽留,也没挽留住,我把他们一家5口一直送到北京西站,目送他们进站了,我才回家。

回到家以后,堂姐给我发了一个微信,“明堂,感谢你们的热情款待。你们回老家,记着来家里玩。另外,次卧的床垫下有一个信封,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一定要收下!”

我翻开床垫一看,有一个厚厚的信封。数了数,我跟老婆都傻眼了,大堂姐竟然留下了3万块钱!

我顿时觉得良心不安,这个钱怎么能收呢?

我赶紧把钱通过微信,大堂姐转过去,无奈大堂姐死活不收。

她打来了电话,“明堂啊,我们在县里开了三家超市,我们手里有钱,这3万不是给你的,就当是给佳慧的辛苦费吧!”

老婆也不好意思了,“我真的是小肚鸡肠,要不,咱把这3万想办法给大姐寄回去吧?”

我叹口气说,“亲情永远比金钱更重要,这是大姐的一片心意,我们非要退回去,就显得生分了。下一次,大姐他们再来,我们好好招待就行了!”

大家说,我这样做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