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奉诏来即位的,不是什么皇子!”14岁的兴王朱厚熜刚来到北京城外,就和前来迎接的礼部官员发生争执,他十分明确地表示,自己不能按照皇太子的礼仪进城。

这是1521年5月,明武宗朱厚照去世还不到一个月,因为他没有子嗣,所以远在湖北安陆的兴王朱厚熜被指定为继承人,前来京城即位。

到了北京良乡之后,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停下来,朱厚熜接见了前来迎接的礼部官员,然后,双方发生了相见后的第一次冲突。

引发冲突的问题现在听起来十分可笑:那就是朱厚熜应该从哪个门入城。

按照礼部官员的安排,朱厚熜应该以太子的身份由东华门入城,然后居住在太子使用的文华殿,等待择日登基。

没想到,年仅14岁的朱厚熜根本不认可这种做法,他认为自己就是前来即位的,所以应该以君主身份进城,而不是以太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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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冲突的结果,是礼部大臣听从了张太后的旨意做出退步:让朱厚熜在郊外受笺,然后从专供帝后出入的京城正南门--大明门进城,在奉天殿即位。

此次进京,朱厚熜不过14岁,他出生在父亲朱祐杬的封地湖北安陆,从小并没有参与朝廷大型活动的经验,但是以他的聪慧机敏以及平时所接受的教育,还没进城就先给朝廷大臣来了一个下马威,给大家留下了一个“极不好惹”的深刻印象,并在之后的日子里和大臣们发生了一次又一次激烈而又持久的冲突。

朱厚熜是兴献王朱祐杬的儿子,只是明宪宗朱见深众多孙子中的一位,他和前任君主明武宗朱厚照是堂兄弟关系,之前远在湖北安陆,并没有任何在朝廷暗中运作的痕迹,为什么他偏偏能够被选中即位,成为大明王朝的第十一位君主呢?

说起这件事,明孝宗朱祐樘和明武宗朱厚照父子二人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最大兄弟的儿子

朱厚熜的父亲朱祐杬是明宪宗朱见深的第四个儿子,也就是明孝宗朱祐樘的弟弟。朱祐樘排行老三,朱祐杬排行老四,在他们之前的皇长子、皇二子都年幼夭折,在老三朱祐樘所有的弟弟中,朱祐杬是年纪最大的一位。

老三朱祐樘自幼命运坎坷,他的老父亲明宪宗朱见深十分宠爱万贵妃,年长的万贵妃在自己的皇长子夭折后,看不得宫中其他妃嫔生儿育女,所以朱祐樘从出生到五六岁,一直偷偷摸摸地跟随母亲幽居在冷宫之中,担惊受怕地吃百家饭长大。

因为幼时命运的挫折,朱祐樘的身体不是太好,再加上母亲是被冷落的妃子,后来又被陷害而死,所以朱祐樘大概是从心里厌恶父亲的妃嫔成群,因此他长大后反其道而行之,一辈子只娶了张皇后一人,再没有其他妃嫔。

只有一位皇后的君主明显子息单薄。朱祐樘和张皇后夫妻感情很好,张皇后先后生下两子一女,除了长子朱厚照健康长大成人之外,次子和女儿都早年夭折。

十分勤政的朱祐樘只活了36岁,他去世后将皇位传给了唯一的儿子朱厚照,也就是后来的明武宗,当时朱厚照只有15岁。

正像朱祐樘弥留之际留下的遗嘱所说,朱厚照非常聪明,但是年纪小所以十分贪玩,如果有贤臣好好辅佐还是可以担当大任的。

可惜,年幼贪玩的朱厚照成功地躲开了贤臣的监管,在刘瑾等宦官的顺势引导和有力推动下,他在骄奢淫逸、贪玩游乐的道路上越跑越远。

朱厚照贪玩放纵的结果同样是早早去世,更重要的是,他没有留下任何子嗣。

寻找继任者的任务落在朝廷重臣身上。

二、兄终弟及

按照朱元璋留下的《皇明祖训》中“兄终弟及”的规定,朱祐杬是朱佑樘年龄最大的弟弟,享有不错的名声,所以朱祐杬的儿子进入朝廷首辅杨廷和的视野。杨廷和向张太后提出,应立兴献王朱祐杬的长子朱厚熜为新君,张太后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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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张太后的准许后,杨廷和让司礼监拟旨,然后派出由礼部尚书、定国公、大学士、驸马都尉以及太监组成的迎驾队伍,前去湖北安陆迎请朱厚熜。

朱厚熜本是朱祐杬的嫡次子,他出生的时候朱祐杬已经32岁了,在朱厚熜之前还有一个哥哥朱厚熙,但是这个孩子出生五天后就夭折,所以朱厚熜成为名义上的长子。朱祐杬对迟迟到来的儿子非常重视和疼爱,朱厚熜年龄稍长一些后就亲自教授他学习诗书礼仪等。

朱厚熜自幼聪明好学,父亲教他读书几次之后他就能熟练背诵,很早就熟读《孝经》、《大学》等儒家经典。在父亲的指导下,朱厚熜很小的时候就参加兴王府的祭祀等重大典礼,这显然就是他到京城后和大臣展开礼仪之争的扎实基础。

朱厚熜接到即位的旨意时,他的父亲朱祐杬去世还不到两年,他还在为父亲守孝期间。

朱厚熜和朱祐杬父子情深,小小年纪就失去父亲,朱厚熜的内心显然十分痛苦和遗憾,他即位之后,马上着手做的一件重要大事就是将这份深情昭告天下。

三、大礼仪之争

1521年5月27日,朱厚熜在奉天殿即位,是为嘉靖帝。

嘉靖即位后,先去探望了自己从未谋面的祖母,朱祐杬的生母邵氏。

邵氏已经很老了,她视力模糊看不清东西,嘉靖就走到邵氏身边,好让邵氏能够看清自己。听说是亲孙子即位,邵氏高兴地伸出手去,从头到脚仔细地抚摸着嘉靖,叹息着说道:“我的孙子都长这么大了!”为之感慨不已。

对自己的祖母、父母,少年嘉靖显然还有着浓厚的亲情,完全不是后来和儿子“二龙不相见”的冷漠模样。

嘉靖不仅对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长辈亲近,还会努力为他们争取名位,哪怕因此得罪无数大臣和张太后也在所不惜。

嘉靖即位刚三天,马上就派遣官员去安陆迎接自己的母亲兴献王妃蒋氏,同时和大臣们商议给亲生父母上尊号的问题。

按照大臣们给的意见,嘉靖应该尊明孝宗朱祐樘为皇考,至于他的亲生父母,兴献王朱祐杬和王妃蒋氏,只能是他的皇叔父和叔母。所以这不仅仅是上尊号的问题,实际上就是认谁为父母的大问题。

这样的问题给到其他个性稍微柔弱一些的人,或许会考虑到自己初到京城立足未稳,实在不应该在这些“务虚”的问题上和大臣意见相左,可是遇到这个问题的偏偏是嘉靖,是在从哪个门进城的问题上都要认真纠缠的朱厚熜,他怎么肯轻易就范?

于是问题一直处于君臣日夜不休的激烈争论之中,争执不下时,还没进城的蒋王妃怒道: “怎么能让我的儿子去给别人做儿子呢!”然后她执意停留在通州,不肯再进城一步。

嘉靖这个大孝子听到母亲的态度之后,痛哭流涕,表示自己宁愿退位也不能向大臣们屈服。

这场争论整整持续了长达三年之久。三年时间里,有上百位大臣严词谏诤,甚至到了自请罢免官职的程度。朱厚照去世后就总揽朝政的内阁大学士杨廷和因此主动退休,而朱厚熜没有流露出任何挽留之意。

后记

1524年七月,嘉靖终于确定要为父母上帝后尊号,九月改称明孝宗朱祐樘为“皇伯考”。这是毫无退让地实现了自己的想法,没有向大臣做任何屈从。

消息传出,两百多名大臣跪在左顺门口痛哭,纷纷请求嘉靖收回成命。

一时,左顺门外哭声震天,场面十分震撼。

嘉靖不为所动,他下旨让锦衣卫逮捕了八位领头的大臣,结果不仅没有震慑住大臣,在场的人们反倒更是放声大哭。

嘉靖于是将一百三十多人下狱,八十六人停职。几天后,一百三十多位五品以下的官员受到了廷杖的责罚,有16人因此而丧命。

至此,再没有官员为这件事向嘉靖进谏和争执,嘉靖取得了斗争的最后胜利。

经此一役,昔日没有根基的少年藩王,终于转变成为拥有无上权威的独断帝王。

长达45年的嘉靖王朝也因此确定了它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