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CIC办公室的大木门被两名宪兵打开,林湘首先昂首挺胸进来,面色略微含蓄。当身穿美国制服裙的李真娴出现在CIC办公室,别说安德斯,就连龚剑诚都差点没认出来。望着美丽端庄可谓倾城的李真娴,龚剑诚心中滚过一阵惊喜和火热。她和林湘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姊妹花。虽然粉嫩脖颈上淤紫伤痕清晰可见,但掩不住天生丽质,就像房间里突然刮进来的一朵迎春花,让整间屋子都清新起来。

不过,感激归感激,若迷失在安德斯营造的美国人计里,龚剑诚会在不经意中跌到深渊。这里是美军反间谍中枢,不是婚姻介绍所,安德斯此举隐含深意,其中秘密不难猜想,安德斯也是为了送个顺水人情,他想利用真娴的特殊才华和没人了解底细的特别身份,到虎狼巢穴的韩国保安局卧底,解CIC中没有可靠情报的燃眉之急。

龚剑诚不敢得意忘形,他要和真娴继续演下去。龚剑诚走上前,轻轻抱抱真娴,顿时眼圈湿润了,他蹲下身体,抚摸她那戴镣铐而化脓的双脚,以示疼爱之情。安德斯的表情犹如父亲般慈爱,可心里却老树盘根,怀疑的触角四处蔓延,当龚剑诚弯腰做亲昵动作的时候,那双深眼窝里,蓝色的瞳孔便如放大镜一般,观察这对劫难余生的情侣每一个抚爱的动作。他看得很仔细,不过,凡事都有专业,安德斯在恋爱方面可不在行,他是几次爱情的失败者,因此对感情的研究入道不深,观察好一阵,没看出破绽,反而让自己犯了酸。

真娴走过来,礼貌地对安德斯鞠躬感谢,这让安德斯更喜不自禁。还有一件让他安心的事,林湘从台湾保密局那儿,搞到了申智慧的一些军统培训学校的大陆材料,虽然只有片言只语,但没一项不利,殷勤的毛人凤给东北潜伏特工发去电文,要求对申智慧调查,仅三天时间,就给美国联络官提交了报告,声称“申智慧”于一九四八年锦州战役后失踪,原在“剿总”担任译电员,和龚剑诚上校有职务上隶属关系,在中国纯粹彻底,历史清白,虽然没有可靠资料证明其殉国,但锦州的女译电员全部阵亡是值得相信的。

保密局猜测虽她没能战死,后化装离开东北回朝也是情理之中,毛人凤的大内高手叶翔之处长还假意唏嘘一番,说申智慧没能归队非常可惜,但其忠勇可嘉,可堪重用。林湘拿着材料对安德斯嘀咕了一番,安德斯颔首表示欣赏。

龚剑诚表示自己和未婚妻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站起来时便轻吻真娴,弄得姑娘红了脸。安德斯这一次不是管中窥豹,而是让自己放纵一次观看真人表演。多少个日子没看电影了,他记得上一次还是在美国,他和第二个女友在马里兰州的Ladew Topiary花园!安德斯遗憾地吸了一口气,从迷醉中低下眼帘,用手摘下眼镜,准备擦擦眼睛,事后才意识到,刚才根本就未戴那副眼镜。

林湘倒是没避讳,目光悠然含有评估的趣味,盯着李真娴的一举一动,看不出一丝妒忌和不愉快。深邃的眼睛里闪过几分审视,接着就微微一笑,去办理“申智慧”的军衔文件去了。

龚剑诚余光看着林湘,猜想她会妒忌结果完全没有那种迹象。林湘出人意料地友好,还表现出适度的和善,不知她今早错涂了哪副化妆品,女魔脸色红润,容光焕发,竟感觉像真娴的姐姐,殷勤不语的偶尔注视中充满疼爱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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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剑诚对李真娴说了到汉城保安局去工作的事,边说边用眼神暗示,要她感谢一下安德斯。真娴很聪明,明白这是天赐的良机,能在敌人阵营得到这个位置,是司令部的同志运筹几年都不会得到的结果。能为祖国工作,保安局机要员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隐身符。李真娴怯步上前,用朝鲜女人的大礼,给安德斯鞠了一躬。

“多谢阁下照顾。”李真娴用了一句半生不熟的英语。这句话弄得安德斯灰头土脸,难免有些狼狈,听起来真像讽刺,拷打人家小姑娘的时候,他也对林湘说过“关照”这句话啊。不过他知道这是感激的话,就摸着下巴豪爽地笑道:“见到申小姐能获得这样的机会我也高兴,我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阁下对我们的生命都是再造,我们不奋勇报效,就没资格在这里穿这身衣服!”龚剑诚的话虽然拔高,但安德斯向来不喜欢这种超乎寻常的恭维,他笑了,表示你们可以随意了。龚剑诚拉李真娴入怀,礼貌地请求:“我们可以走了吗?上校阁下?”

“当然,轻松几天吧,恢复一下身体,然后,你就准备率领联合国军的那些情报人员搬迁到沙里院去,三八线北边的战事还算顺利,但根据情报,金已经逃亡到中朝边境线一带,你们的任务是要在首都附近搜索劳动党情报机关的人,以便能追踪到人民军司令部所在地。”说完,安德斯的脸上略微绽开点憧憬的容光,其实,作为一个美国人,他也和许许多多的陆战队员一样,盼着早点结束战争。

“我在想,如果战争提早结束的话,我在新年之前,于釜山请你们俩吃饭!”安德斯说了一句憧憬的话。“阁下,很多人都希望饮马鸭绿江边,您为何不在那里等我们?”龚剑诚好奇地问道。“我等着中国人在鸭绿江对岸打冷枪吗?”安德斯笑了起来,“这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我不过用这种憧憬表明,我对麦克阿瑟将军放纵三军到鸭绿江边界的质疑,那是一个政治边界,是一条不能接近的河流,这一点麦帅显然误以为鸭绿江是加拿大边界的尼亚加拉河了。”

“谢谢阁下教诲,其实北进策略,我作为一个中国人不得不实言相告,大陆不会无动于衷,如果将大陆军队看成农民武装倒也不可怕,只怕他们是铁托游击队!”龚剑诚表达了对时局的担忧,也在力挺安德斯的冷静。

“希望我的预言是错的,但战争往往不是一方面的优势就能决定的,你们的孙子兵法说得很清楚:利而诱之,乱而取之,这一点联合国军在仁川实现了。但孙子说怒而挠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麦帅显然没有做到,他以为如今中国军队还是国民党的那一盘散沙,从而大踏步进军,这是丧失攻其无备,出其不意的军事思想。”安德斯忽然摆摆手,表示今天不是讨论时局的场合,就示意龚剑诚可以离开了。“我们是军人,服从是本分,以后我们再讨论这些事。”龚剑诚立正敬礼,李真娴也微笑致意。

这时电话铃响,林湘接电话听几句后,放下听筒转身对安德斯嘀咕几句。安德斯一脸得意:“嗯!李德武同意了,职务是内勤兼机要秘书,军衔依然是中尉。”说着转向李真娴,略微严肃地叮嘱,“申中尉,牢牢掌握李德武保安局的特务动向,尤其是李德武军事情报队的一举一动,以后你不方便经常回CIC,但你需要向林少校报告。”

“是!我什么时候去报到?”李真娴敬军礼了。安德斯很高兴,马上回答道:“下周。”李真娴莞尔一笑,坚定服从。“是!”李真娴再敬军礼,可那是朝鲜人民军的军礼。安德斯一愣,随即释然笑了。“哦,对了,林少校,”安德斯笑着看看林湘,“申小姐去之前安排下培训,首先要让她成为我的人,然后才是南朝鲜的军人。必须熟悉美国情报系统流程,不然会被李德武小瞧。”

“知道了,上校阁下!”林湘回答。安德斯笑着转身,幽默而别有深意地对小情侣道:“今晚祝你们快乐!”这句幽默却如一盆冷水。龚剑诚沉浸在幸福的心里猛醒。潜意识里,这是安德斯明码暗示,意思是别掉以轻心,说不定我在你下榻的旅馆安排窃听。

“长官,我们可以走了吗?”李真娴悄悄用汉语问道。龚剑诚谨慎一笑,轻轻地说:“可以!”他搀扶李真娴准备离开虎口。这时托德上尉进来,伸出大手对龚剑诚表示祝贺。不过托德有急事来见安德斯,龚剑诚赶紧闪身,见托德到上校的办公桌前,稍微双脚跟一磕。“上校,东京厚木的中情局来人要见您,大概商量到北方前线一起办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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