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校,”安德斯操起电话,告诉林湘,“把申智慧带我办公室来,这是我的命令。”林湘马上回答:“她目前的身份是囚犯,阁下!”安德斯知道林湘做事是有板有眼的人,马上跟了一句:“现在起她不是了。”林湘平和地回答“是”,就去执行命令了。放下电话,安德斯拉着一脸惶恐的龚剑诚坐下,目光里含拉拢和奖赏的和善荣光。

“等一会儿,就能见到未婚妻了。”安德斯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她是一位好姑娘,这样坚强的女人很适合我们这种工作的人,能找到这样童话般的爱情,说明你的人品是优秀的。”安德斯和颜悦色地看着龚剑诚。“上校阁下,我真不知道怎样感激您。”龚剑诚确实打心眼里感激。

“先不要这么说,被人误解是常有的事。比如米勒这家伙,当初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我和他有一面之缘,他曾经给盟军做过情报,虽然人有点贪婪,但他敢于冒险,本打算好好相处,可谁知道这家伙竟是红色间谍。”

龚剑诚知道这是安德斯敲打自己,他既不能表忠心,也不能对米勒有所谴责,正反都不适宜。安德斯也觉得刚才的话过于直白,就站起身,郑重其事地看着龚剑诚说:“我想像国防部推荐你作为CIC正式特工,你可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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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我来朝鲜就是为美军服务,只是您前阶段考察我,不知是否及格。”龚剑诚知道自己的成绩不错,也为能融入CIC而庆幸。“分数嘛,还不算低。”安德斯笑了。

“剑诚愿效犬马之劳,没有怨言。”龚剑诚想办法将这句俗套但很有感恩心理的中国话翻译成英语,其实他不说安德斯也能理解。“那很好,CIC正式雇员薪水不低,你是按照美国雇员标准,军衔匹配为少校,每月可拿到两百美金,加上补贴也可以到三百,相当于韩国上校十倍的水平。”

龚剑诚真的很吃惊,原来美国方薪水这么高。“阁下,我很感激。台湾没能参战,本人又不是美国籍,确实没资格加入美国的反情报局。”安德斯站起来,摇晃着铜手指,纠正这位华裔的自卑。“中国籍的又怎样!”安德斯虽然踌躇了一下,心里却对龚剑诚的谦恭满意,在办公桌后重新坐下,扬扬手安慰道,“就算跟我做事吧。眼下像你这样聪明而勤奋的年轻人,已不多了。”

“阁下过奖。不过战争快结束了,我在南朝鲜的使命也将到头了。”龚剑诚略微欠身,怀着一丝遗憾自叹宿命。安德斯也叹了口气。“是啊,很快就结束了。不过,圣诞节前若不能结束战争我敢预测,一九五一年会在炮火中度过。”

“阁下,您真的担忧北边战况?”龚剑诚探究而恭维地问。“显而易见,麦帅太自信,甚至过头了!”安德斯拿起那支老是抽不完的雪茄,含在嘴里,目光深邃,“金过去就是抗联的游击队长,这个人能吃苦,也很狂妄,他不会束手就擒,即使苏和中不来干涉,圣诞老人的袋子里也不会全是糖果和橄榄枝。我肯定会藏有惊喜。”安德斯点燃火柴,深眸凝视焰火,快熄灭的时候,突然拿起桌上战争简报撕下一页,用火柴余下的星火燃着,再点燃雪茄,深吸一口,佛吸到了和平的空气。

“如果出现那种局面,我的CIC管不了,我不止一次提醒威洛比将军要注意中国边防军的调动情况,事实上,最近有迹象表明,中国边防军在频繁调动,有人说那是为了保护水丰发电厂,可说这话的人太不了解延安的作风。”安德斯越说越生气,他不耐烦地又掐灭了雪茄。“如果出现一大股中共军队在四零线,我会毫不吃惊。就留着麦克阿瑟总司令去应付吧,他不是做梦都希望圣诞节结束战争,让我们回家吗。”

安德斯表现出对麦克阿瑟十足的不敬。“我真希望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早点结束,那时候我可以退役回家,娶个老婆过正常人生活,或许我会写回忆录,不过,准会提到一个精明能干的中国小伙子,那就是你。”安德斯很会幽默地夸奖下属,龚剑诚咧嘴傻笑,安德斯也笑了。

满身伤痕的李真娴由查普曼上士和另外一个韩国特工陪护,出现在安德斯的办公室。跟在女囚犯旁边的是林湘,她示意取下手铐。上前将释放文件放到桌子上,这是程序,安德斯须签字,认定申智慧无罪才能生效。安德斯笔走龙蛇,签字后交给林湘,对暗自伤感的龚剑诚安抚一番:“申小姐自由了,并不全是美丽的重逢打动了我这个单身汉的心,而是你们对事业的忠诚,对自由的渴望。希望二位不计前嫌,悲痛的经历,权作一次磨练吧。”

“阁下,卑职定尽心尽力,为盟友效劳!”龚剑诚立正,恭恭敬敬地表达谢意。 “不用客气,不再是为盟友,而是为了我们!以后我们是自家人了!”安德斯来到李真娴面前,邀她坐下。真娴漠然冷对,一声不响望墙。安德斯笑了笑说:“申小姐,我钦佩你的勇敢。我打算推荐一份工作给你,这也是龚少校想不到的。”

“还不感谢上校阁下的栽培!”龚剑诚用华语代真娴表忠心说,“若能为美军工作,实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安德斯听得懂华文,他很慈祥地一笑。“不,确切地说,这是我的荣幸。”安德斯凝视真娴,亲切地说,“中国有句话:烈火炼真金。申小姐勇气不让须眉,比起米勒那种软骨头,你称得上特工这个沉默的称号。”安德斯今天心绪大开,转身对林湘说,“少校,请给申中尉换一套咱们外勤的军服,进了这个门,就是我的人了。”

“是!”林湘点头应允,伴以别致的笑容。那副专业式的微笑让人看到了她女人的一面,前几天还厉色狂言,挥舞屠刀要米勒斩一个女囚的审讯官,一个狂暴地指挥美国打手将真娴投入水牢,用竹签子、上大挂等酷刑折磨同样美丽女人的女特工,现在谨慎平和地笑着,仿佛魔窟里刑讯的情节仅仅是她昨夜放在枕边的小说中的描述,在阳光灿烂的时刻,竟把那副吃人的面具留在了昨天的刑房。

龚剑诚瞟了林湘一眼,愤怒的同时,也莫名惊愕,真不敢确认逼米勒杀人的女魔,竟如此笑容可掬、妩媚干练。林湘和安德斯的女机要员查普曼上士带李真娴到自己的更衣室去了,望着两个女人的背影,龚剑诚的心中涌起难言的凄楚和感叹。安德斯趁女人们出去,郑重地对龚剑诚说:“考虑到申小姐原来就是保密局军官,还在北方做过参谋,有很好的条件。我有个想法,事先没征求你的意见。”

“阁下,剑诚静听吩咐。”龚剑诚毕恭毕敬地等。“那好,我想让她到汉城保安局去工作,就是李德武的特务队,莎温中校告诉我,那里缺少一位可靠的机要员。”安德斯说得很认真,“你知道‘可靠’的确切含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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