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舅舅，我带你去他家。”昨天，天色阴沉，天空中时不时地飘着雨丝，在闵行区浦锦街道塘口村村口，一位老人确认记者是他等的人后就开始带路。杨利忠的家人早早等在家门口，他们给记者讲述了一个寻亲近20年的故事，既让人伤感，又令人感动。
家属对档案资料进行辨认。闵行公安供图（下同）
哥哥“爱往外跑”
“哥哥要是还健在，应该虚岁57了。”比杨利忠小5岁的妹妹杨丽英回忆，哥哥一岁左右发过高烧，脑子烧坏了，从小只会说简单的字眼，比如“爸”“妈”“哥哥”“弟弟”，成年后，他的智商可能就是五六岁儿童的水平。他说不清家住哪里，但到了村口就知道家在哪里。杨丽英说哥哥喜欢热闹，家里关不住他，“爱往外跑”。杨利忠的母亲陶桂芳下地干活，总把他带在身边，但杨利忠经常跑开，母亲看不住他。“有时会跑到隔壁村，那里有他舅舅，还会拿些报纸回来，学着别人的样子看报纸。”杨丽英说，有时跑得更远，村里人看到了，会带他到公交站，帮他买票，关照司机让他到终点站塘口村下车，这样他就能回家了。
在杨丽英的印象里，哥哥有三次“动静较大”的走失。一次是被热心市民发现，家人把他领回来，杨丽英回忆：“当时我妈都以为他不在了。”第二次是她结婚前，哥哥走失了，“那天他去割猪草，走之前还跟我比画，割草喂猪。”杨丽英说，那次哥哥走失了三个月差三天，是家里的亲戚在七宝镇一个桥墩下发现了他。第三次发生在2005年6月28日，杨利忠走失后，陶桂芳和杨丽英到当时辖区内的陈行派出所报案，向警方求助。“当时陈行辖区还都是农田，技术条件不行，派出所组织人力寻找，也进行了全区搜寻，但没有找到。”浦锦路派出所第三责任区警长胡世清介绍情况。
家人从未放弃
杨利忠走失后，全家总动员，发动亲朋好友去寻找。他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加上年纪也大了，寻亲的重任渐渐落到杨丽英的身上。“我们到处张贴寻人启事，还在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还把印了哥哥照片和自己的联系方式的纸头发给出租车司机，希望他们能把哥哥带回家。”多年下来，杨丽英养成了一个习惯，坐单位班车上下班，都要坐靠窗的位子，只要看到路边有邋遢的人都要多看一眼，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哥哥。
可惜的是，奇迹没能出现。这些年，杨丽英从没有放弃，“我每个月都要去派出所问问，看看有没有线索。”在她心目中，哥哥是那个自己得了一个苹果都舍不得吃，要带回来给小外甥的人。
杨利忠走失后，“头五年家里都不敢提这个人”，一家人谁都不说但谁都放不下。杨利忠的父亲老实木讷，一切埋在心底。杨利忠的母亲陶桂芳说自己总是心头一凛一凛的，担心这个总会闯点小祸的儿子在外面被人欺侮，“看不得那些关于有人被骗到‘黑煤窑’‘黑砖窑’的新闻”。到了过年过节，陶桂芳总是偷偷地哭。
胡世清说，杨利忠走失后，派出所花了半个月时间寻找，可惜没有结果，随后按照规定，第一个月每周在相关系统库里比对一次；第一季度每两周比对一次；半年后每个月比对一次；两年后每个季度比对一次。这么多年，负责这件事的警察从陈建国、陈勇、王卫到吴绍卿，换了一茬又一茬，但工作没有停过。
民警同杨婆婆一家、村委工作人员赶赴南京
廿年了却心事
随着刑事科学技术革新和相关系统的迭代升级，今年5月底，吴绍卿像往常一样进行比对时，突然，他在一个新系统里发现了线索，登记在南京市点将台福利院的一个叫“韩光华”的人，他的头像与杨利忠的相似度达90%。吴绍卿眼前一亮，但很快他的心情就暗淡下来，因为据福利院反馈，韩光华已经过世了。
“当警察通知我找到哥哥时，我给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不管结果如何，这事总算有结果了。”杨丽英说。
在浦锦路派出所的安排下，警察带着陶桂芳和杨丽英还有村干部一起去南京。杨利忠没有留下生物信息。胡世清说，杨利忠是2014年去世的，当时还没有要求给走失的人留存证明身份的精准信息。
怎么证明韩光华就是杨利忠呢？杨丽英犹豫了。杨丽英到南京后，了解到韩光华的来历。“这个名字是福利院给他起的，因为2010年找到他的时候，是在南京的光华路。至于为什么姓韩，她们就不知道了。”福利院的一位工作人员的做法深深感动了杨丽英，她给杨丽英看了一张韩光华入院时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她用手机拍的。“14年了，她居然保存了下来，没有删掉！这位工作人员说，‘也许有一天你们会找来。’”这张彩色照片让杨丽英基本确定韩光华就是自己哥哥。
但她还是不放心，又找到当年照顾韩光华的护理员。她问韩光华有什么特点，护理员回忆了一下说，他喜欢一个人蹲在角落。杨丽英想，说对了。
“到冬天他有什么特殊的举动？”杨丽英急切地问。
“天冷的时候他会把衣领竖起来，用手揪着。”护理员说。
“这就是我哥哥呀！他天冷的时候喜欢把领子拎起来，这么缩着。”杨丽英到这里彻底相信了，韩光华就是她走失近20年的哥哥。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告诉杨丽英，韩光华走的时候，福利院给他换了干净衣服，办了追悼会，让他有尊严地离开人世。
杨利忠找到了，全家人的一桩心事得以了结。“非常感谢警方这么多年的努力。”杨丽英说。
新民眼工作室
作者 | 鲁哲
编辑 | 顾莹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