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2月初,正当中国文物保护专家们向记者倾述和庆贺中国古代珍稀文物完璧归赵,纷纷从国外返回祖国的时候,却又听到汉朝开国皇帝刘邦陵墓的陪葬墓地,在一夜之间竟被炸得七坑八洼,遍体鳞伤,满目疮痍的消息。当时炸弹声响彻夜空,弹片像污浊的雨点洒落在正待成熟的玉米田中……

是谁贼胆包天,敢在西安一临潼—咸阳这个“古代地下金三角”毁祖挖坟、敲棺盗宝、冒天下大不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1998年8月,正是陕中大热季节,也是纯朴的农民们即将收获的黄金时机。咸阳市渭城区正阳乡后排村的村民魏明、尹行等乘着早霞涌出的最凉爽的时辰,赶到自己承包的玉米田里,准备再耪一下地,疏松一下土壤。

因为据这里的气象部门预报,今年厄尔尼诺现象严重,9月份可能发生历史上最大的干旱。

殊料,锄头尚未人土,魏明便突然发现10余米外的一片玉米地呈空阔状态,似乎少了许多玉米棵。他还未走到“空阔”地带,便又惊奇地发现前面有几处玉米也似乎“失踪”了。待走至“空阔”处瞪圆眸子细瞅,他不由惊呆了:昨天还是一片好端端的庄稼,此刻竟东倒西歪,枝离叶碎!再看,地上出了一个5米左右的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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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干的好事?”魏明正忐忑不安地想着,忽听叶子刷刷作响,他不禁又是一惊,看时,只见同村的尹行拨开玉米叶子,呼呼喘喘地向他跑过来,满脸疑惊地说:“老魏,坏了,我那块大田被炸了。”

两个人同时陷入恐怖之中。惊疑半晌,两人才几乎同时说出一句话:“赶快去报案!”

不到一个小时,以作风过硬、破案快速著称的咸阳市公安局渭城分局文物派出所的7名干警,在所长苏东明率领下,已经赶到了案发地——正阳乡后排村汉王刘邦陵宫附近的一片原野。

“真想不到盗墓贼们竟发现了这块秘密宝地!”悉晓文物内幕、了解秦汉古墓详情的干警们不由惊诧万分。

汉高祖刘邦,这位戎马一生的英武皇帝,从公元前202年称帝,只在帝位上坐了38年,便因箭伤拒医而病重身亡,死后葬于长陵。

长陵,占地约1000亩。从公元前190年高祖长眠于此,这座陵墓已历经2000多个春秋。它选在咸阳塬的最高点(史载:西汉的皇陵都处于“地高土厚的宝地”。也就是说,其陵墓建在地势高而又肥沃、平坦的土地上,拔地而起,下筑地下宫殿)。

远远望去,长陵宛如山峰兀立,气势非凡。

长陵实际上是汉王刘邦生前所居的都城的缩影。刘邦以后历代汉室皇帝,死后都像刘邦生前的子子孙孙簇拥着他,其陵墓大都建在刘邦陵墓附近(只有文帝刘恒的霸陵和汉宣帝刘询的杜陵分别建在渭水南岸的白鹿原上和杜陵原上),以示事业之永远,它南与未央宫隔河相望,北倚九义山,泾渭二水横贯陵区。陵园呈长方形。据考古专家考察,整个陵园的南北长度为1000米,东西宽900米。

长陵刘邦正墓高达32米,长约180米,宽约175米。四周是夯筑规范的土城。从现在保留下来的残段可以得知,土城之墙宽约9米,高约3米。西墙正中曾发现一个宽约23米的城门遗址,可与昔日的长安城相媲美,足见长陵当年之气派是何等辉煌、壮观!

千百年来,百姓间流传着这样两句夸赞长陵的民谣:“头枕九义山,脚登渭水河。”

汉高祖陵墓以西1里之遥,坐落着其妻汉高后吕雉的陵园,形体和高度略小于高祖陵墓。再西,是其子惠帝刘盈的墓地——安陵。

在陕西省公安厅严厉打击盗卖古文物的战斗中,许多盗卖古文物的犯罪分子早敛翅伏地,销声匿迹,不敢轻举妄动了。在这个时候,又是谁敢冒如此风险,引爆汉高祖刘邦的陪葬墓地呢?何况刘邦死后的陪葬拼是一般公民,甚至连“风水先生”也“概没能知”的,不法歹徒缘何能窥破地下秘密?难道是境外的跨国考古者因金钱欲望膨胀铤而走险,抑或是几个小毛贼七猜八测,估计这一带是古代帝王陵墓群落所在,所以先用炸药炸开地穴,试探一下有无陵墓,有无地下瑰宝,然后再下手挖墓呢?……

带着种种疑问,咸阳市公安局渭城分局文物派出所的干警们开始了十分艰难的勘查工作。

被捉被炸开的地洞直径约1米,深约5米2。几个洞都差不多,通过现场痕迹判断案发时间为昨天午夜12时左右,3人以上作案。遗憾的是现场竟没有留下任何物品。

“作案人昨天刚刚炸开洞,还没来及盗宝,因此,他们决不会罢手。”挥着热汗的干警们望着深坑认真地剖析着。

“对,我们就来个守株待兔吧!”干警们立刻顺理推断,建议暗中设优、蹲点守候。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出事的玉米田中竟没有一丝动静。

9月30日,国庆节的前夕,在万人休闲欢庆的氛围里,刘邦陪葬墓前出现了几个可疑的人影,随即来到炸开的洞内挖了起来。

干警们蜂拥而上把洞中的盗墓贼抓获。

在预审室里,作案人吉水平、肖新城、杨占军、王金虎等六人供认不讳,但他们交代没有盗到任何物品。

是歹徒耍花招,还是另有盗墓贼?或者确如他们所说,他们仅仅是实施了开墓盗宝的第一步?

决不能掉以轻心——干警们经过长时间的调查,最终确认没有造成流失。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当洞穴填平后,西安市公安局文物缉查处副大队长刘华清,却听到了一条惊人的信息:一批价值高达十多万元的高级出土文物,有人在私下里准备拍卖!

电话里,传来了一位女子举报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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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语音中听得出来,这是一位比较年轻的女子。她说,她并不十分清楚这批出土文物到底是些什么,价值如何,以及其他详细情况,但这个情况(私下拍卖)绝对是真实的……

这个女子还敦促公安人员赶快行动,否则,这批文物有可能被转移到外地拍卖……

哦?刘邦陪葬墓被炸的消息刚刚传来,余音尚在耳中萦绕,这里又出现这么贵重的文物要拍卖,且如此吻合,如此及时,刘华清眉头紧锁地思索着。

近一段在陕西省公安厅、西安市公安局等上级领导多次指示要保护好各类文物的情况下,丰镐故都、西安古城、昭陵六骏、半坡遗址、秦始皇兵马俑馆,以至杨贵妃墓等等重点文物古迹,均在警方和当地有关部门的保护下,完好无损,未出现丝毫差错,情况正常。所以,这批文物出手价格如此之高,又恰在咸阳市公安局传来刘邦及其妃子陪葬墓被炸之时,会不会与该案有关?这批价码非凡的文物会不会就是汉王刘邦陵墓的陪葬之物?

刘副队长的思索越来越深入……

果然,进一步侦查证实了刘副大队长的分析颇合逻辑。要拍卖这批文物的货主不远不近,恰在咸阳!而且正好在刘邦墓所在的同一个辖区!

这是巧合吗?不!——干警们一致认为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刘华清立即向有关领导反映汇报,然后立即下令:马上追踪!

不到1个小时,追踪线索的干警向他报告:卖方说这是一批真正的“鲜货”(指刚刚出土的文物),绝对是“高层次”的“宝物”(指系国家重点保护文物),而且“要量有量”(指数量较多,成交可观),决不食言。

但是,卖主反复强调,此批货只向广东客仔和港澳同胞出售,内地人尤其是当地人一概“免开尊口”,口气大得很!

“从口气和卖价以及条件来看,这的确是条大鱼。”刘华清在特殊的交换机中向侦查人员一板一眼地布置说,“你们一定要马上咬住,决不要放松,一定要让他们相信,我们就是他们最需要、最合适、最可靠的买主!这批货我们买定了!”

密令下达后,刘华清又迅速向市局文物缉查处处长等领导请示了一些其他有关的问题,于是,一个按照卖主要求的接洽方式进行接头、商谈,进而成交的方案,不到10分钟即在市局会议室的案几上拍板定格了!

“赶快化妆!”

“赶快上车!”

……侦查员们说着立即行动,急匆匆拥出了会议室。

傍晚,一辆桑塔纳出租车急急驶出西安市区。车中后排座上坐着一个西服革履、身上挥洒着淡淡的紫丁香香水气味儿的男子。

他叫赵轶,一米七左右的个头儿,不高不矮,很像个广东客。微胖的脸上泛着一片红光,精神矍烁,风度潇洒,加上一口浓浓的粤乡粤语,谈吐中让人感到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港界富翁,或者是一位广东的商界老板。其实,他就是瞬间化装成买方的西安市公安局文物缉查处的一位颇有经验的干警。

车子不到半个钟头即到达与卖方的接头地点咸阳古渡口。

赵轶让助手小李放慢速度,以便接线。于是,车子以自行车一般的行驶速度,慢慢开上新修的公路大桥。

一个穿着褪了颜色的衬衣的中年男子,嘴里叼着香烟,悄然在桥的北头悠闲踱步。不须说,这就是卖方第一个亮相的接洽人了。

赵轶示意:车子在北桥头右侧缓缓停下来。那中年男子好不眼尖,车子尚未完全停稳,他已立在车门跟前。

“是接羊城来客的吗?”赵轶的助手小李跨上一步,向中年男子发出半明半暗的问话。

“对,我正是来接羊城客人的。”中年男子立即回答,那长满横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走,那就先看看货吧。”赵轶走上去,指指渐落的夕阳说,“你看,时光不能久等了。”

“不行。”中年男子反驳道,“今天咱们先是认识一下,见个面,明天下午两点,咱们再在国际机场专用线旧叉路口相会,暗号是……”

中年男子连姓名、地址、电话也没有透露,便一边说着,一边向北大步流星地急急溜去。

一条狡猾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