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宏是一名高一年级的男生,来咨询时已休学近半年。主要表现是情绪和行为很不受控制,经常在家里乱发脾气和砸东西,有时情绪很低落,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哭泣,不断地责骂自己。
阿宏和母亲一同前来。儿子表示让母亲先说,于是母亲说道:“儿子的问题源于高一上学期,那时他报名参加了学校的物理尖子班。但参加后不久就发现班上的同学非常优异,自己根本赶不上,于是经常在家里叹气。后来儿子的表现就非常令人担忧,经常逃学,也不做作业,回到家里就整日玩游戏,与以前完全判若两人。同时,情绪也开始不受控制,经常发脾气,有时又一个人哭泣。情况很糟糕。”说到这里,母亲着急得差点哭了起来。
阿宏:我以前是一个很开朗、活泼的人,虽然那时的成绩不是优异的,但还算可以,中等偏上吧,我也不要求自己一定要取得怎样的名次。爸爸妈妈也没有给我太大的压力,所以很开心。
我:那什么时候开始你感到学习的压力了呢?
阿宏:从初中三年级开始的,初三时我突然觉得学习非常重要。于是,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认真学习,在家里也只是看书学习,连电视都不看。结果成绩直线上升,到了快升高中的测验时,我的成绩更好了。老师当时拿了学校的协议让我签,说是只要签了,无论成绩怎样,都保证读本校的高中尖子班。
说到这里,阿宏笑了一下说:就是因为签了协议,我就放松了复习,结果成绩并不太理想。不过因为有协议,所以我仍然上了本校高中尖子班。
我:在初三的整个阶段,你感到焦虑吗?
阿宏:不,虽然有些压力,但我不觉得焦虑,因为那时我只顾用心学习,而且学习的进步也很大,所以我感到很得意。
我:嗯,是值得自豪。
他得到我的肯定,很高兴。不过当谈到高中的情况时,他的心情又开始低落了。
阿宏:进入高中后,压力明显大了许多,因为大家都是尖子生,所以竞争很激烈。不过,开始时我的成绩也还不错,所以没有太大问题。后来我头脑发热,报名参加了物理尖子班。其实物理不是我的长项,但老师鼓励我去,我也就去了,结果我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别人的对手,那些同学太厉害了,我跟他们相差一大截。
我:看到和同学的差距,你的情绪怎样?
阿宏:很着急,我拼命努力,但就是赶不上。慢慢地,我感到压力越来越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不想上学了,经常找借口逃学。
我:你当时有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
阿宏:有,我知道自己出问题了,我也去找了我们学校的心理老师,她说我这是遇到压力后的退缩表现,要我调整目标,坚持下去。
我:结果怎样呢?
阿宏:我知道她说得对,但我就是坚持不下去,最后只得休学了。
我:我明白,我相信你已经很努力了。那么,休学后的情况怎样?
阿宏:开始似乎比较轻松,不去想学习的事,天天在家里打游戏机,甚至通宵达旦。但慢慢的情绪就越来越糟糕了,最后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时,阿宏明显地激动起来,表现得很焦虑。
我: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阿宏:我想,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吧。
我:你觉得压力来自何方?
阿宏:竞争太激烈。
我:可初三时的竞争也很激烈呀?
阿宏:但那时我不觉得压力很大。
我:为什么高中感到压力大了呢?
阿宏:我怕赶不上别人。
我:也就是说,初中时你只关注自己的进步,更多地与自己的过去比较,因而更多的是感到得意,而不是焦虑。但上了高中后,你开始和别人比较了,而且很在乎自己在班上的地位和名次。
我:在家里,除了看电视和打游戏机,你通常还会做些什么?
阿宏:我现在在一个英语短期训练班学习。
我:很好。收获如何?
阿宏:还不错,但上课的时间不多,一周只有两次。其他时间也无聊。
阿宏:特别心烦的时候,尤其是想到其他同学在努力学习,而我却在家里无所事事,就特别恨自己。如果父母这时来关心我,我就更生气,我会顶撞他们,甚至砸东西。
我:你觉得自己是生他们的气呢,还是生自己的气?
阿宏:我想是生自己的气。
我:也就是说,无论是愤怒,还是哭泣自责,其实都是你不满意自己的表现。
阿宏:是。
我:你希望自己是怎样的呢?
阿宏:我希望自己像其他同学那样正常上学。
我:嗯,我理解。除了这个经历,你还有紧张和焦虑的时候吗?
阿宏:其实我一直是比较敏感的,小时候经常担心自己的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很紧张,父母就会赶快带我去检查。
我:哦,他们一直都很担心你吗?
阿宏:是,尤其是我父亲。实际上,他自己也是一个很敏感的人,经常会因为一些事情而紧张和焦虑。
我:我想问一下,你觉得自己像你父亲吗?
阿宏:像,我妈常说我性格像我爸。
我:也就是说,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比较敏感?
阿宏:是的。
我:通常,你遇到困难或挫折时,是怎样应对的?
阿宏:一般情况下我会自己思考,自己解决,如果实在解决不了,我就会去找老师。
我: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多少应付困难或挫折的经验,因此遇到真正的困难和挫折时,你就惊慌起来,不知所措。
阿宏:是的,当时我很着急,也找了学校的心理老师,但她刚毕业出来,没有经验,尽管很努力想帮我,但我的问题还是越来越严重,不得不退学。
我在潜意识状态下找到了阿宏的病理性记忆,那是在他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当时班上换了位数学老师,他一上来就很严厉,要同学振作精神,积极备考。阿宏还记得他说过一句话:我不允许你们偷懒,不允许你们给自己找借口。这句话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特别怕迟到,特别怕作业完不成。如果作业没有完成,甚至不敢睡觉。我对阿宏的病理性记忆进行重组,他焦虑的情绪下降了许多。
记忆重组干预两个多月后,阿宏已经重返学校,开始了高一年级的重读。他的成绩在班上属于中上,和同学的关系也比较融洽。老师知道他的过去,所以没有给他太大压力。在离开咨询室的时候,阿宏看起来心情比较轻松。他笑着告诉我,他决定不再过分关注他人的看法和成绩排名,而是专注于自己的努力。我知道他已准备好面对自我,勇敢迎接人生中的每一个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