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60年,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国号为宋,历史上称之为北宋。但是,当时宋朝区域却深陷南北夹攻之势,南边的后蜀和南唐等仍对中原虎视眈眈,而北方北汉对中原的野心更是路人皆知。
宋太祖赵匡胤
但对宋朝统治而言,原后周的节度使李筠、李重进两镇的兵力虽较弱,其威胁却是最直接、致命,因为四方节度使之中怀有“心”者,正视二李的成败为进退、因宋朝初建,百废待兴,宋太祖自知没有一举剿灭这两大藩镇的绝对把握,而一旦行动失败,则新朝必定覆灭,故决定采用在稳住李重进的同时,激怒李筠造反,以分而治之的策略,最终剪除心腹大患。
李筠,并州(今山西太原)人,善于骑射,勇力过人,能拉开百斤硬弓。他于后唐时从军,后周太祖时官至昭义军节度使,驻军潞州,防御北汉。李筠性格强项,时以老臣、功臣自居,傲视朝廷,并擅用征赋,招集亡命之徒,曾以私怨囚禁朝廷派来监军使。因为此类举动属唐末五代那些强项的节度使之常态,故周世宗虽然不满,但力有不及,也只是下诏责备一下了事。
宋朝刚建立的时候继承的是后周的地盘,实际上是被南北夹攻的态势
宋朝初创,宋太祖为笼络李筠,给他加官兼中书令,遣使宣谕。自恃兵马甚壮的李筠自然不甘向出道远晚于自己的后生小子跪拜称臣,但在左右佐僚一再阐明利害、苦苦相劝下,也明白自己并未做好与新朝翻脸的准备,立即动手,实无胜算,这才勉强答应接旨。但在宴请使臣、把杯奏乐时,李筠突然捧出一幅周太祖郭威的画像,对之涕泣不已。宋太祖获报后,自然隐忍不发。
但北汉主刘钧获悉李筠心蓄异谋,便捎来欲与李筠结盟的蜡书。李筠当然有心与北汉合兵,但还是感觉时机未到,便将那蜡书上报朝廷。宋太祖也知李筠并非出于真心,但还是特下手诏慰抚,并任命其长子李守节为皇城使。李守节认为单凭潞州兵马,难以与宋太祖对抗,便苦劝其父亲不要谋反,但李筠充耳不闻,反就势让李守节入京,以便探问朝廷动向。
知意来不久,宋太祖得悉李筠开始与李重进联络,而自己统治已稍趋稳定,便决意乘众多对手还未及牢固结盟之时,加以各个击破。此时李守节前来觐见,宋太祖笑道:“太子,汝为何而来?”李守节一听大惊赶忙向天子解释:“陛下如此说话,一定是有奸人在离间臣父,还望陛下不要相信。”宋太祖便说:“吾已闻汝苦谏汝父,然汝父不听还特地遣汝来京师。吾今若杀汝,还不如让汝归去转告汝父,我未为天子时,任汝父自为之,吾既为天子,难道就不能稍让我耶?”随即放李守节回去。
北宋东京汴梁城
按常理,天子得知有大臣欲谋反,大都杀其家人以立威,或者加以扣留以为钳制筹码,但宋太祖认为杀死李守节于事无益,而将他放回却有两大好处,其一是向天下人显示自己宽恕胸怀,是李筠负我赵匡胤,而非我赵匡胤负他李筠,二是迫使李筠按照我赵匡胤的时间表发动反叛。果然李筠在李守节回来后,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公开进行反宋准备,并派遣牙将去北汉求援。
960年(建隆元年)四月,李筠以效忠周室为名,正式起兵反宋。李筠一面令幕僚撰写檄文,揭露赵匡胤忘恩负义,通过阴谋诡计篡夺后周的罪状,一面抓捕宋廷派来的监军使,送到太原,向北汉表示反宋决心。
当时,李筠的谋士闾丘仲卿献策道:花击公以孤军举事,其势甚为危殆,虽倚仗太原之援,亦恐不能得其力。开封兵甲精锐,难与争锋,不如西下太行山,直抵怀(今河南沁阳)、孟(今河南孟州),堵塞虎牢关(今河南荥阳西北)之路,据守洛阳(今属河南),东向而争夺天下,计策之上也。颠因为潞州一带古称上党,高居太行山之脊,所谓“居天下之肩脊,当河朔之咽喉”,战略地位重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如李筠按照闾丘仲卿之计行事,北联北汉、契丹,使宋朝多面受敌;如若北汉、契丹不出兵,那李筠进军洛阳,也完全可东向与宋太祖争夺天下。而战事旷日持久,则各地本在观望的节度使乘机起兵,如此天下是否还属赵姓就真的很难说了。这确实是李筠与宋朝争胜的最佳方案。但李筠为人刚愎自用,对此非常不屑。
李筠之乱
当时李筠命其子李守节守卫潞州,自率大军3万南下,很快攻占了泽州(今山西晋城),杀死泽州刺史张福,声势大涨。宋太祖对此虽有所防备,但李筠起兵消息传来,还是震惊了宋廷上下。枢密使吴廷祚认为“潞州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李筠若固守不出,则未可以岁月攻破。但李筠性格轻率无谋,如朝廷迅速遣军击之,其必定会离开巢穴来与我决战,即可擒杀;但如若让李筠越过太行山,将居高临下,兵锋直指开封城,如此则事不可知矣”。
此计策得到宋太祖赞同。十九日,宋太祖命令正驻守河北的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石守信与殿前副都点检高怀德率领前军进讨,并告诫说:“勿纵李筠东下太行山,急进兵扼其关隘,破之必矣。”五月二日,宋太祖又遣宣徽南院使昝居润为河北澶州(今河南濮阳)巡检,防御契丹,然后调遣驻屯真定的殿前都点检慕容延钊、彰德军留后王全斌率兵西行,与石守信部会合;三日,又命勇将郭进兼西山巡检,以防御北汉越过太行山东攻河北。此外,宋太祖又命陕西、京西(今河南西部地区)诸道兵马进讨,以分李筠兵势。
五日,石守信等传来捷报说在长平南击破李筠之军,斩首3000级,又攻下了大会寨。北汉主刘钧接到李筠反宋之报,打算向辽军求援,但李筠的使者却转告李筠之言,说不必求援契丹,凭潞州、太原之兵力,完全可以一战全歼赵匡胤之军。于是北汉主率精兵数千往援,北汉左仆射赵华劝道:“李钩举事轻易,事必无成,今陛下倾国赴援,臣未见其可也。”北汉主甚为不悦,怒目道:“朕志已决,卿安能知其必无成耶?卿有长策,应当如何?但未及赵华回答,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北汉主来到太平驿(今山西长治西北),李筠率僚佐以臣礼迎接。北汉主封李筠为西平王,坐于北汉宰相卫融之上,并赐马300匹。但李因见刘钧兵少将弱,全无王者气象,心中甚为后悔。只是事已至此,李筠无可奈何,但在北汉主刘钧召见自己议事时,却明知北汉与周为世仇,而故意说自己“身受周室大恩,不敢爱死而臣宋”。果然刘钧听后默然不语,心存猜疑,遂命卢赞为李筠监军。李筠对此心气难平,使得与北汉的结盟貌神皆离。
宋朝军队复原图
李筠起兵的消息传开,本在观望中的四方守臣,亦有人欲起兵响应。为快刀斩乱麻,宋太祖决定效法周世宗,征潞州。宋太祖打算留赵普留守京城根本之地,但赵普权衡形势,深知宋太祖此行关系重大,就通过赵光义向天子表示自己愿意随驾出征。宋太祖笑道:“赵普岂能胜任甲胄之事乎?”但还是答应了赵普请求,改命枢密使吴廷祚为东京留守,以殿前都虞候赵光义为大内都点检,镇守京城。
当时很多朝臣都不看好此次亲征,如已退居洛阳家中的后周宰相李榖,曾接受了李筠所送钱50万贯及其他物品,等到李筠兵败后,李榖忧虑而死。但宋人有言李榖死的不明白,故推测李榖当不是因接受了李筠的赠物而忧虑致死,而可能是深深卷入了李筠之事而自杀的。又如中书舍人赵逢侍从宋太祖亲征至河内府,听说李筠已拥兵南下,便假称自己坠马伤足,留在了怀州。
此后宋太祖凯旋还京,将他贬为房州司户,以示惩处。不过在当时,深知与李筠一战关系重大的宋太祖,也明白此行凶险,故在临行前嘱咐赵光义道:“是行也,朕胜则不必言,万一不利,则使赵普分兵守河阳,别作一家计度。所谓“别作一家计度”,大概有让潞州独立、而让自己保有河阳以东地区的含义,但从宋太祖嘱咐赵光义“使赵普分兵守河阳”,而非自己亲下命令,则可推知此“万一不利”,大概是指自己“战死沙场”而言。
宋军军旗
大概是基于同样考虑,宋太祖于亲征前夕又调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韩令坤屯兵河阳。二十日,宋太祖离京西征。二十五日,宋太祖抵达荥阳(今属河南)召见西京留守向拱。向拱献计道:“陛下宜急渡黄河,越太行山,乘李贼兵马未全聚集之时而攻诛之;若迟留旬日,则其势益张,难为力矣。”从征的赵普也说:“李贼认为国家新创立,未能出征。倘若王师能倍道兼行,掩其不备,定可一战克敌。”宋太祖听从其计,急催兵马渡黄河北上,二十七日至河阳,二十九日至怀州。
正如赵普所料的那样,志满意得的李筠错误估计形势,认为宋太祖刚即位,不敢离京远征,而那些禁军将士都是自己旧部,只要自己出面,他们必定会阵前倒戈。不想事态发展全出自己意料,心理准备不足的李筠在泽州城南与宋军前锋石守信、高怀德部激战,一战大败,北汉节度使范守图被擒,卢赞阵亡,李筠遁入泽州固守。
六月一日,宋太祖来到泽州城下,指挥三军将士猛攻。此时自泽州城下败逃回潞州的将士,听说宋太祖已至泽州督军,知道李筠败局已定,故纷纷出城降宋,使得李筠部下大为沮丧,士气低落。但泽州城虽小,却城墙高峻,宋军围攻十多天也没能攻破。
黄袍加身的赵匡胤被一些地方节度使认为是叛逆
宋太祖招来控鹤左厢都指挥使马全义询问对策,马全义答道:“李筠坚守孤城,若并力急攻,立可殄灭;若缓之,恐生他变”于是宋太祖急命诸军昼夜猛攻。十三日,马全义率敢死士数十人攀援城堞而上,被飞箭射中手臂,马全义拔箭进战,军士呼喊争进宋太祖亲率卫兵紧跟突击队进入城内。李筠见城池失守,赴火自杀,留在泽州城内的北汉宰相卫融被擒。宋太祖随即麾军进逼潞州,李守节大开城门出降。
卫融被擒后,宋太祖责问他为何极力赞同刘钧帮助李筠造反,卫融从容回答:“我一家数十口衣食都仰仗刘氏,故实不忍心背叛刘氏,陛下应赶快杀死我,我一定不会效力于陛下,不然,如有机会,我定逃回太原。”宋太祖大怒,命左右用铁杖击打其头,卫融被打得满面流血,大呼道:“我是死得其所。”
宋太祖闻言便说:“此忠臣也。”命左右放了他,敷上良药,并向北汉传话,欲用卫融换回被李筠送到北汉的原泽州监军。北汉主刘钧获知李筠已败,便自太平驿逃回太原,对赵华说道“李筠无状,全如卿言。吾幸而全师而归,惟恨损失卫融、卢赞耳。”
由此推重文学之士,任命赵弘为宰相,而不敢再轻易出兵与宋交战。宋太祖既未得到北汉人对交换俘虏建议的响应,便任命卫融为太府卿。此外,宋太祖对待投降的李筠之子李守节也颇宽恕,不仅未杀他,反而授任单州团练使之职。宋太祖此招,在显示自己宽宏大量之余,也在向反侧不安的原李筠部下发出不究旧恶之信号,从而对迅速稳定泽州、潞州等地局势起到了关键作用。
月底,宋太祖调来义社十兄弟李继勋任昭义军节度使,镇守泽州、潞州地区,防备北汉,自己则凯旋开封。回京城后,太祖即以“赏平泽潞之功”的名义,以皇弟赵光义领泰宁军节度使,擢赵普为枢密副使,名正言顺地执掌着枢密院诸项事务。同时,宋太祖又封皇妹为燕国长公主,出嫁殿前副都点检、忠武节度使高怀德,通过联姻来加深与禁军将帅的关系。
宋太祖仅费时一个多月,漂亮地赢得了登基后的第一仗,于歼灭李筠、解除了身边一大威胁之外,大大震撼了那些心存“二心”的各地原后周统兵将领以及地方官吏,各地方镇随之纷纷上表请求入朝。于是宋太祖趁机让久镇一方的节度使换防,慑于中央禁军强大兵力的这些节度使都敛手听命,走马奔赴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