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的深秋,周彰平从渤海湾监狱盐场获释,他缓步行走在西古汇村的乡间小路上。

记忆中熟悉的村子,已经变成了陌生的样子。

站在自家门前,看着杂草丛生的院子,摇摇欲坠的房屋,周樟平矗立良久。

22年的牢狱生活,妻女远走他乡,杳无音信,他被捕时女儿惊恐的眼神,却一直浮现在眼前。

命运如此不公,他不服。这么多年,在狱中他始终没有停止申诉,但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既然老天留了我一条命,我就要上诉到底。

周彰平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清晨,在市公安局门口,人们看到了这样一幕:一位满脸涂白的老人横躺在地,手执白幡,上书"沉冤二十载,昭雪待何日"。

而他前胸的白布上则写着触目惊心的四个血字:"再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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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7月9日,江西省西古汇村迎来了一场罕见的暴雨,雨水整夜未停。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雨后的薄雾时,一个采蘑菇的村民正行走在山路上,突然在山涧的土坑中,发现有什么东西在下面,他走近一看,顿时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分明是一个小女孩的尸体,他狂奔下山报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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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带着法医赶到了现场,小女孩的尸体呈俯卧状,后脑勺上有明显的伤口,脸部深陷在泥泞中。

法医小心翼翼地清理周边的泥土,将尸体翻转过来,周围的人都倒出一口冷气。“那不是邸玉德家的女儿邸玉珠吗??”有人叫道。

小女孩眼睑微张,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布上衣和一条青色的麻布裤子,已被雨水浸透,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

从胸部到下腹有一道长达二十九厘米的刀口,宽十四厘米,肝脏都被刺烂了,其余内脏清晰可见,这可是被开肠破肚了啊。

尸体情状让人不忍目睹,是谁,对一个小女孩这么残忍,周围的村民都议论纷纷。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玉珠啊,我可怜的玉珠,是周家兄弟,一定是周家兄弟干的,他们跟我家是世仇。警察同志,能开膛破肚,这么残忍对待我家玉珠的只可能是他们。”

然后,就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冲出来,扑倒在土坑旁,这位名叫邸玉德的男子边哭边咒骂,“他们全家都不得好死。警察同志一定要为我家玉珠伸冤啊。”

忙活了一上午,经过鉴定,法医认定死亡时间超过八小时,而经过整夜暴雨的冲刷,现场几乎无法提取任何有效证据。

县里很快派出了一个近五十人的专案工作组进驻西汇口村。

看过现场的村民们都气愤不已,村里出现这么残忍的杀人犯,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地的村支书汤其贤也义愤填膺,认为这起命案就是周彰平和周彰安干的。

一天后,他带领四十多名愤怒的村民,亲自前往调查工作组,提交了一份联名控告状,要求对周家兄弟严惩不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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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的行为让警察震惊不已,毕竟一个人的说法很难作为证据,但现在这么多的人一起前来作证,警察就不得不引起重视了。

工作组于是展开了对周家兄弟的调查。

调查发现,案发当天,周樟平正在山上砍柴,周樟安则进城买药,两人都是独自一人,无法提供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当时的行踪。

陆续又有人来提供线索,“有人在案发前曾看到周家兄弟与邸玉珠有过接触。”但是始终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证明周家兄弟杀了邸玉珠,调查组调查了几天,连给邸玉珠剖腹的凶器都没找到。

当时,办案民警王遂昌提出了一个疑问,邸洪德好像还没到达现场,就已经嚷嚷“女儿被开膛破肚就是周家兄弟干的”。

当被问及时,邸洪德称是从报信人处得知,但报信人却说自己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吓跑了,根本不知道具体伤情。

因为这个案件性质极其恶劣,村民们又群情激愤,村支书还有受害者家属的强烈诉求,上级要求尽快破案,周家兄弟因无法证实自己的行踪,百口莫辩。

仅仅七天后,时任村委主任的周樟平就被剥夺职务。

紧接着,两兄弟被分别关押到外地隔离审查。

在高压的审讯下,周樟安的精神逐渐崩溃。

让他最终垮掉的,不是审讯的艰辛,而是办案人员的威胁:"如果不认罪,你的女儿们也会受到牵连。"为了保护三个年幼的女儿,周樟安做出了一个痛苦的选择——他招认人是他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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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判决结果下达:周樟安因为主动认罪被判处死缓。而始终坚持喊冤的周樟平,却被判处了死刑。

当周樟安得知这个消息时,巨大的愧疚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日日夜夜的悔恨与自责让周彰安痛苦不堪,最终,他在狱中自戳双目,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周樟平被押往刑场的那天,依然在大声喊冤。

由于缺乏周樟平的口供,并且周樟安已经去世,死刑执行暂缓,上级部门对他的案件进行了重新审查。

周樟平的案件被改判为死缓,随后他就被押往渤海劳改盐场服刑。

在狱中,周彰平忍受着内心的煎熬——母亲在外乞讨病故,弟弟惨死狱中,弟弟的大女儿终身未嫁,二女儿在乞讨中夭折,小女儿落下终身残疾。

而他自己的妻女,在他入狱后就远走他乡,至今没有任何音信,周彰平觉得老天爷瞎了眼,他不相信这世间没有公道。

他开始在狱中写申诉信,日日夜夜,他怀揣希望,希望老天能睁开眼睛,还他清白。

正是因为有希望,他在狱中才坚持了22年,写了2000多封申诉信,但都石沉大海。

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他二十二年间三次获得减刑,直到1992年,终于刑满释放。

2

"沉冤二十载,昭雪待何日",一位白发老人躺在市公安局门前,身上的血字"再死一回",惊动了整个城市。

这一幕,引起了市委政法委书记的注意。

当他翻开案卷,却发现如此恶性的杀人案件,卷宗却只有薄薄的三本,这是很不正常的,因为杀人案件,属于刑事案件,这种案件都是要反复仔细核查的,确保各种细节没有任何遗漏,而这起案件卷宗却只有那么点儿资料,就足以说明了当年这起案件处理的十分粗糙,甚至可以说是马虎。

而后,他又看到了二十年来在上级部门的干预下,八次对周氏兄弟杀人案的复查案卷。

而八次复查,年代不一,办案人不同,但结论都是一致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申诉无理,予以驳回。

随后还有二十多年来,周樟平寄给中央、省、地、县有关部门的两千多封申诉信。

看到那厚厚一摞,甚至有不少已经泛黄的申诉信,想到无数个漫漫长夜,几百万字的书写。

还有市公安局门口那个肯再死一回的老人。

政法委书记毅然批示:调集专家成立专案组,再查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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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法委书记的这个批示,成为了案件转折的关键点。

专案组组长宋慈带领专家团队,开始了新一轮细致的梳理。

他们重新走访了西古汇村,22年过去了,跟周家兄弟有过接触的村民们私下告诉民警,他们俩平时为人还不错,除了跟邸玉德家的世仇,很少与人结怨。

甚至他们还透露了一个细节,“原村党支书汤其贤与周氏兄弟有矛盾。当年汤其贤曾因职务之争与周樟平结怨,而他恰恰是带头组织村民联名举报的人。”

联想到办案民警王遂昌的疑惑,邸玉德没看到现场就准确说出了女儿被害的细节。

最关键的疑点,来自被害人的母亲应红梅。

邸玉德家附近的村民报告说,每到女儿忌日,她都要和丈夫邸洪德激烈争吵,甚至当众诅咒他"会被天打雷劈"。

这种反常的行为,引起了专案组的高度重视。

宋慈敏锐地意识到,应红梅可能是突破口。

他多次登门拜访,但应红梅始终紧闭房门。

后来,宋慈打听到,应红梅每个月都会去一趟附近的寺庙。

于是宋慈就提前在寺庙里等待她的到来,在佛祖面前,应红梅终于开口:"去找徐钦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