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
《怎样讲好一个故事》
美国飞蛾故事会 著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一个美好的结尾能够赋予故事以力量和无限可能，并为整个叙事提供深刻的洞见。有时，这样的结尾如此震撼人心，以至于我们几乎忽略了故事其他部分的吸引力。正是这样的故事激发我们以结尾为出发点去重新打磨整个叙事。我们要自问：“如何编织整个故事，才能让它配得上这样一个结尾？”
需要避免的结尾
作为引导员，我们深知叙述故事的过程既令人兴奋又令人疲惫。 人们常常急于结束一个故事，或因为故事快结束时的如释重负而不经 意间陷入典型的 “好莱坞式”结局。以下是一些应该避免的故事结尾 方式。
过于完美的结局
我们并不鼓励以含糊其词的方式结束故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必 须为它编织一个过于完美的结局。虽然以 “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快乐 的生活”收尾有时能够奏效，但并非总是适用。如果故事的结局过于 圆满或显得刻意，它可能会失去真实感。这样的结局可能会淡化故事 的深层含义，或者否定你所分享的故事的重要性。许多故事的结局并 不完美，可能依然充斥着混乱和复杂性。在为故事收尾时，试着克制 自己，不要过分追求完美。
哈桑·明哈杰在 《舞会》故事的结尾，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 范例：
即使故事的结局并非理想中的十全十美，我们依然能够体会到一种满足感。
有时候，我能感受到我有原谅贝瑟尼的勇气；而另一些时 候，这种勇气却难以寻觅。我正在努力。为了自己，也为了父 亲，我将勇敢面对。
举棋不定
讲述者在寻找故事的结尾时，有时会感到迷茫。他们围绕着结局 徘徊，如同在旋涡边缘打转，这可能使听众感到疲惫。他们可能会说 出五六句看似都可以作为结尾的话，每一句都像是故事的结局。他们 可能会用不同的方式重复同一个观点，或者在不确定中提出几个可能 的结局 （但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的？）。有时，他们在故事真正结束之 后，还会加上一个笑话，试图以此博得听众的笑声。
以这个混乱的结尾为例：
我依旧舞步笨拙。在婚礼的尾声，母亲牵着我步入舞池，我们只是站在那里，边听狐狸舰队乐队的音乐边聊天。就像往常一样，她理解我，让我做那个笨拙的自己。我渴望能像她那样，成为他人生命中的慰藉，成为伴侣的依靠。我们共同编织着生命中的舞蹈，彼此扶持。目睹母亲张开双臂，热情拥抱我的伴侣，我对她的爱愈发深沉。她始终将家庭置于首位，无论是血脉亲情还是心灵选择，家庭永远是她最珍视的。她是我最初的家人，如今我们又共同构成了一个更大的家庭。母亲，既是我最初的舞伴，也是最好的舞伴，她永远是我第一时间想要倾诉的对象。
嘿，Siri，给妈妈打电话。
这个结尾洋溢着浓浓的爱意！但是，这个故事究竟讲述了什么 呢？我们生命中的重大事件往往伴随着情感的波动。有时候，将目光 投向故事的终点，能够帮助我们挑选出想要分享的故事。
说教意味浓厚
在飞蛾的叙事风格里，你不必明确指出故事的寓意。即使有些故 事蕴含着深刻的道理，也不应给人一种说教感。无须向听众灌输他们 应如何理解或从故事中领悟什么。相反，让故事停留在个人的经历 上：它如何影响了你，以及它给你带来了怎样的感受。
请注意蒙特·蒙特佩尔在 《无处可逃》中的最后一句。 这段经历将迫使我直面内心最狂暴的恶魔。若我试图逃避或 隐藏，它们将夺走我的生命。为了生存，我必须鼓起勇气，坚守 阵地，直视它们的双眼。
他的结尾反映了他所经历的转变，这不是一个普遍适用的道德教 诲，而是他对自己未来道路的个人洞察。
过度跳跃
时间的跳跃在叙事中可能成为一种陷阱。比如，一个故事描绘了 一段看似注定失败且尴尬的恋爱追求经历，却在结尾突然揭示：“而 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二十四年了。”这样的转折虽能赢得掌声，但有些 取巧，我们多少认为这是一种欺骗。
令人满意的结尾
真正出色的结尾往往忠实于生活本身。它们能够在不言明的情况 下，触动听众的情感，引发他们的共鸣，或者让他们有所领悟。你叙 述的每一个细节都应该指向你的结尾，而这个结尾能够回应故事中所 提出的种种疑问。在构思如何为你的听众带来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尾 时，以下几个关键点值得铭记。
故事到此为止
有时，故事的结尾逻辑在现实中可能并不成立。比如，你可以在 收养野猫的那一天结束你的故事，即使后来因为女儿对猫毛过敏，你 不得不为它寻找新家。这并不妨碍故事的完整性。
你观察过心电图上的心跳波形吗？它与故事的起伏有着惊人的相 似。一个心跳的结束预示着另一个心跳的开始，故事的结束同样如 此。每个故事的尾声，往往孕育着新故事的序章。
结局的不确定性应以真实为基
讲述者往往不确定自己故事的某个部分会如何收尾，就像辛西 娅·里格斯讲述的那段史诗般的爱情故事，关于一位男士在六十多年 后向她伸出橄榄枝的经历。她回忆起年轻时在大学海洋生物实验室整 理浮游生物时与豪伊相遇的情景，那时他们通过在纸巾上书写密码来 传递信息，以此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六十二年 后的某一天——当时辛西娅已年逾八十，豪伊也已九十高龄——她收 到豪伊寄来的一个包裹。这个包裹里装着他们年轻时交换的密码纸 巾，被小心翼翼地保存在档案袋中，上面还附有一张新的密码便条。
辛西娅解密后发现便条上写着：
我从未停止过爱你。——豪伊
辛西娅向我们分享，当时她的孩子们已经长大成人，她身为一名 悬疑小说作家，享受着自由而独立的生活。她还向我们透露了她过往 的浪漫故事，为的是让听众更好地理解背景信息。
为了更好地理解我的故事，你应该知道一些我的过去。我对 男性并非完全无感，但我确实感到有些不安。我曾经与一个才华 横溢却极度虐待我的丈夫共同生活了二十五年。虽然我们已经离 婚三十五年，但离婚后的近二十年里，他一直在对我进行跟踪， 这让我对任何形式的亲密关系都心存戒备。然而，这些纸巾……
豪伊的这封密码信引发了他们之间数月的书信往来，随着时间的 推移，他们发现彼此在分开的几十年里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段关 系逐渐稳步发展成了一段浪漫的爱情。
在她首次讲述完自己的故事时，从他们共同在海洋生物实验室工 作的日子算起，她已经六十多年未曾与豪伊相见。她对未来会如何发 展一无所知，但她成功地让故事保持了真实。她向我们透露，她已经 订好了机票，不久后将踏上旅程，去与他重逢。
辛西娅的故事以她的果断行动作为收尾，她选择勇敢地尝试，去 探索与豪伊的关系是否能够进一步发展。这标志着她从故事伊始的犹 豫不决到如今积极主动的转变。尽管在故事落幕之际，他们还未重 逢，但她已为这个故事画上了完美的句点。这个结局令人感到满足， 同时又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
豪伊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我曾经沉睡在自我封闭的世界 里，是他用柔和的温暖将我唤醒。他向我展示了一种我以前从未 想象过的宁静的爱。他引领我体验了一种甜蜜的激情——你会惊 讶于信件和密码中所能表达的深情。但最触动我的，是他赋予了 我重新认识自我价值的机会。带着这份感受，我希望你们每个人 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豪伊。
结尾的场景安排
就像以行动作为故事的开端一样，以行动或活跃的场景作为结 尾，同样能够强化情感的表达，正如以下这些叙述者所展现的那样。
《书之战》
透过炽烈的火焰，我看到了妈妈。她聆听时眼中闪烁着泪光。我的心因喜悦而颤抖。虽然我在与她的书籍之争中败下阵来，但我赢得了这场战争。不，是我们共同赢得了这场战争。我们的书或许已经化为灰烬，但我们的故事和希望却永存。正是在那一刻，我坚信，尽管前路充满荆棘和挑战，我的大学梦终将实现。
《进行中的作品》
在截肢六个月后，她就这样站在街头集市的中央，提起牛仔裤的裤腿，向我展示她那酷炫的新义肢。那是一条粉红色的腿，上面绘有《歌舞青春3》的角色图案，她的脚上还穿着闪亮的红色玛丽珍鞋。她对此感到无比自豪，为自己感到骄傲。奇妙的是，我花了二十多年才逐渐明白的道理，而这位六岁的小女孩却很快就明白了，还好我们最终都明白了它：当我们学会欣赏并真正接受那些让我们独一无二的特质时，我们便能找到创造力的源泉。
《祖父母、苹果与我
我们把苹果蛋糕包好，放入袋中。我们踏入医院，一股冷 意和药味扑面而来。然而，当我们走进祖父的病房，大家都围 绕着他，营造出一丝温暖。我试图悄悄将袋子藏于身后，但被 祖母发现了，她问：“卢娜，你手里是什么？”我递过袋子，她 取出了苹果蛋糕，然后向祖父展示：“看，卢娜为你做了苹果蛋 糕。”祖父低头看看蛋糕，随后又抬头看着我，露出了微笑。我 仿佛看到，每一次我们共同烘焙苹果蛋糕的温馨记忆都在他心 中复苏。尽管身处医院，那一刻，我们仿佛再次携手完成了这 份甜蜜的创作。
《楼下的邻居》
我们的目光落在门廊上玩耍的女儿们身上。我凝视着他的眼 睛，说道：“请好好照顾那个小女孩。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随时 给我打电话，无论何事。”
《停止表演》
我正与安东尼·霍普金斯一起演戏。车外，乔纳森·戴米正 愉快地观看着我们的表演。在那短暂的片刻里，仿佛只有我们三 人，自成一场狂欢。
《翱翔九天》
我请求父亲与我一同观看巴基斯坦日的阅兵式。我已不再 是那个小女孩，而是身着戎装的军人。我注意到一位小女孩正 注视着我，她的眼睛被我那闪亮的靴子、金色的纽扣和蓝色的 制服吸引，她的心中充满了对梦想的渴望。泪水模糊了我的视 线，我站在春日温暖的阳光下，紧挨着父亲，一同向经过的受 阅队伍致敬。
快速结尾
以精练的总结作为故事的结尾，同样能够达成一种令人满意的结 局。这并非是指以充满寓意的说教结尾，而是要明确地描绘出，作为 叙述者的你经历了何种转变。
《生命保障》
我希望自己能够改变她对有色人种的成见，让她不再接受那 些人灌输给她的刻板印象，并重新思考她内心的偏见。至于我，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它让我每天都有事可做，这正是我所迫切需 要的。我曾离开印第安纳州，怀揣着改变世界的梦想，但我并未 实现。我做不到。然而，我逐渐明白，即便我无法改变整个世 界，我也能够改变我所处的小小世界的一部分，这对我来说，已 经足够。
《爱国者游戏》
在那寒冷的户外，我领悟到了一些事情。只是一个人就能让 我感到被排斥，让我以为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但随后，十七个 了不起的怪才让我明白，我确实属于这里！就在那一刻，我明白 了，这些人是我的同伴，波士顿是我的家园，短期内我不会离开 美国。
《寂静之火》
我在那场面试中表现出色，成功获得了这份工作。正是在那 一天，我触碰到了自己的另一面。她很少露面，只在最需要的时 刻现身。我将她称作我的 “寂静之火”。
《无价的杧果》
我重返校园，并不意味着我就变成了一个典型的印度女 孩—— 午餐时吃着印度菜、耳边回响着印度旋律、身着传统印度 服饰、用印地语交谈。我逐渐认识到，我无须伪装成另一个人。
我开始重新捡起那些曾被我遗弃的自我片段。
《过去并未放过我》
我的婚姻走到了尽头，但我的人生仍在继续。我希望我的两 个孩子长大后都能成为出色的人，他们的存在能为周遭的人带来 欢乐，他们的离去会成为一场灾难，正如亨利那样。他离世已有 二十四年，关于他的记忆仍旧鲜明，但我已不再感到痛苦。实际 上，我正成为我所认识的人中最快乐的那一个。我相信，这会让 他感到欣慰。他也不再出现在我的梦中。我终于能够坦诚地接受 他的离去。我也不再需要见到他的面容，不管是在梦中还是以其 他的什么方式。因为到了这把年纪，我还有什么能对那位十四岁 的老友说的呢？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阿尔法狼》
在那个充满恐惧的最后时刻，我无能为力，无法为她做任何 事。任何事。我只能接受自己的无能，只能放手，只能目睹她离 去，她摇摇晃晃地倒下，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奋力战斗。这很残 酷，也很美丽。她的勇敢令人敬佩。当她离开时，我像狼般哀 嚎。我将永不停歇地向世人讲述她的名字。
《告别巴格达》
在巴格达，我感到无力，无法成为任何组织的一分子，以守 护我的家园。然而在美国，我变得强大，如今我担任陆军国民警 卫队的军士。我能够成为这样一个组织的一分子，它让我有能力 为保卫我新选择的国家做好准备，并履行我作为公民的职责。我 深知在恐怖主义阴影下生活的感受，我再也不愿经历那样的 恐惧。
当故事的主要事件结束，我们获得了对叙事问题的解答，故事的 脉络也变得完整，这时你只剩下几句话的篇幅。请挑选一句能够让听 众铭记的结束语，一个在你离开舞台之后，你希望仍能在他们心中久 久回荡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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