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天灰蒙蒙的，像是刚下过一场冷雨。我拎着一袋刚买的菜，站在婆婆家的门口，心里五味杂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潮湿气息，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门铃。
门开了，婆婆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毛衣，头发有些凌乱。看到我时，她的脸上堆起一抹笑意：“小云啊，你来了，快进来，外头冷。”
她的声音热情得有些刻意，仿佛我们之间从来没有那些难以弥补的冷漠和隔阂。
我站在门口，没有动。她的笑容僵了几秒，随即叹了口气，又换上一副恳切的表情：“小云，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行了。这几年腿脚越来越不好，你和小泽是不是也该搬回来住？一家人挨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我冷笑了一声，语气凉得像这冬天的风：“妈，这话您不觉得晚了点吗？当年分拆迁款的时候，您是怎么说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说到这里，我停了一下，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尴尬又难堪。
“妈，我老公，您儿子，10年前就没了。”我低头整理了一下手里的菜袋子，语气平静得像在谈天气，“您当时不认我这个儿媳妇，现在，您凭什么让我认您这个婆婆？”
婆婆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嘴唇微微张了张，像是想说什么，可到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屋里安静得只剩下厨房里水龙头滴水的声音，那冷清的滴答声像一记记敲打，让人心里发闷。
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在婆家受尽冷眼的日子。那些被忽视、被排挤、被伤害的记忆，像刀子一样从心头划过。
我和周扬的婚姻，是从爱情开始的。那时的我，满心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也嫁进了一个温暖的家。
记得大学时，周扬是我的学长。第一次见他时，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站在图书馆窗边，阳光洒在他身上。
他的笑容清澈温暖，就像一阵春风，吹散了我所有的羞怯。
他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注意到的人，而我，那个时候不过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女生。
可是，他却偏偏看中了我。我们恋爱了两年，感情一直很好。
他带我回家见父母，我满心欢喜，以为会被接受。可婆婆第一次见到我，就皱起了眉头。
她问我是哪里人，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乡下人，家里还有个弟弟，爸妈在种地。”
婆婆听完，脸上的表情明显冷了几分：“周扬可是我们家唯一的大学生，将来是要出人头地的。你家条件这么差，能帮得了他什么？结婚不是儿戏，不光要看感情，最重要是门当户对。”
我一时语塞，局促地看向周扬，眼里满是期待。周扬拉住我的手，冲他妈笑着说：“妈，这些事您就别操心了。我喜欢她，她也会是我的妻子。”
他的话让我松了一口气，可婆婆的脸色却更难看了。结婚后，婆婆对我的态度始终没有改变。她总是挑剔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嫌我买的东西太便宜，甚至对我怀孕生孩子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关心。
孩子出生那天，她站在产房外，嘴里念叨着：“千万别是个女孩，咱家不能没有男丁。”
当听到是个男孩时，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点笑容。可即便如此，她对我依然冷淡，像是对我的存在始终不满意。
那时的我，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时间能让她接纳我。可惜，我错了。
日子刚熬到孩子三岁，周扬突然出了意外。那天他加班到很晚，骑车回家的路上被一辆酒驾的车撞倒，当场没了呼吸。我接到电话时，整个人都瘫了，抱着孩子跑到医院，看到的却是他冰冷的身体。
葬礼上，我哭得几乎晕过去，婆婆却冷冷地对我说了一句：“你现在是寡妇了，日子要怎么过，全靠你自己了。”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我的心里。我以为她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对我稍微好一点，可她却变本加厉。
周扬走后的第二年，家里的房子拆迁了。婆婆拿着拆迁款，直接对我说：“这房子是我的，跟你没关系，钱我也不会分给你。另外，这孩子虽然是我们周家的，但你既然要带走，就别指望我帮你养。”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妈，这可是周扬的孩子，他是您的亲孙子啊！”
她冷笑了一声：“亲孙子？你带走，就是你的人，跟我们家没关系。”
那一次，我彻底死心了。我抱着孩子离开了那个家，身后传来的，是她关门的声音。那一声关门，像一道隔绝的屏障，把我和她之间所有的关系彻底斩断。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联系婆婆。那些年，带着孩子的日子很苦，但我咬牙坚持了下来。
儿子小泽很懂事，从不让我操心。他知道妈妈辛苦，总是抢着做家务，学习也很努力。每当我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只要看到他，我的心里就充满了力量。
这些年，我靠自己开的小店撑起了家，日子虽然不富裕，但至少安稳。
小泽成绩优秀，还拿了奖学金。他说，他的梦想是考上重点大学，将来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听到这话时，我的眼眶湿润了。无论生活多么艰难，这个孩子，始终是我的骄傲。
可是，我没想到，十年后，婆婆会突然找上门来。她老了，病了，没有人照顾。小叔子早就搬去了外地，听说日子过得不错，但对婆婆不闻不问。无奈之下，她只能来找我。
“妈，这些年，您有没有想过我们是怎么过来的？”我看着她，语气里藏不住的凉意，“当初您分拆迁款的时候，连孙子一分钱都没给，现在，您凭什么让我养您？”
婆婆低下头，声音有些发抖：“小云，妈知道自己以前对不住你。可我毕竟是你婆婆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给我养老送终吧。”
我苦笑了一声，摇摇头：“妈，我可怜过您，可您什么时候可怜过我？这些年，我早就不认这个家了。您要是真后悔，就去找小叔子吧，他才是您亲儿子。”
婆婆哑口无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的心里没有丝毫的愧疚。她是周扬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我欠她的，早在周扬去世的那一天，就已经还清了。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是相互的。正如一句话所说：“懂得珍惜的人，才值得被珍惜。”我现在只想好好照顾小泽，把他抚养成人。至于婆婆，她的晚年生活如何，不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