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培

深秋时节游玩了湖北黄冈的东坡赤壁,在返回杭州的高铁上结合苏东坡在黄州(今黄冈)的种种遭遇和他面对厄境的生活态度、处世哲理,静静思考后,慢慢悟出了个道理:我们面对人生种种困难和挫折、打击、失败,实在应该听其自然,不要太介怀、悲观,这样才能快乐过完一生。

苏东坡,也真够呛的,由于夹在改革派和守旧派之间左右为难,所以老是在贬官的路上,这不,元丰三年(1080),他被责授“检校尚书水部员外郎,充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佥书公事”。今天的一般读者可能对唐代的官职不熟悉,这是个什么官呀?水部员外郎本是水部(工部第四司)的副长官,相当于今天国家建设部水利司的副司长。检校意味着只是代理或寄衔,团练副使是地方军事助理官,相当黄冈人武部长的助理,挂个空名而已。后面两句明确表明苏东坡无权参与公事。按我的理解,实际等同于当地黄州看管的流放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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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黄冈名胜东坡赤壁

无权无职倒也罢了,要命的是工资太低了,大诗人不得不认真考虑全家20多口人的生活开支。他与第二位太太王闰之(第一位夫人王弗的堂妹,王弗病亡之后嫁苏,文化不高,但会种地养牛)筹划了经济账,每日花费不能超过150钱。这样每天都难填饱肚子,别说喝酒了,就是肉都吃不上,加上官府不给宿舍住,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好在他朋友圈大,经友人不停向官府呼吁,他总算得到了一块废弃的旧营地,约50亩,位于黄州的东坡上,苏自号东坡由此而来。清晨,大诗人带领全家开荒种麦子,当年就收获了20多石,总算全家吃饱了饭。

第二年正月,趁农闲,赶快筑屋,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春,五间茅屋盖成,大诗人还在客厅四壁画上雪景,命之为雪堂。全家终于可搬出破庙住进新屋。苏东坡开心地有诗道:

去年东坡拾瓦砾,

自种黄桑三百尺。

今年刈草盖雪堂,

日炙风吹面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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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敬重的苏东坡合个影

你皇上和权贵们不要我管事,那我就发挥自已的专长,搞文学创作活动。他一生中最重要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即《前赤壁赋》《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就在他谪居黄州的4年里诞生的。

读过叔本华的书,他说欲望是人生痛苦的根源,解决痛苦只能满足。于是苏东坡有了选择,那就是“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食。”这种超越功利得失,对人生意义的追问探寻,对我有启发教育极大,心灵的澄明与宁静,身心完全融入天地之美的境界,才会让我们解脱困忧,顺其自然,开心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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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题写的《二赋堂》,前为《前赤壁赋》,背后为《后赤壁赋》

苏东坡的弟弟苏辙,也属唐宋八大家之一,他在评价他哥哥谪居黄州时的文学创作成就时说:”既而谪居于黄,杜门深居,驰骋翰墨,其文一变,如川之方至,而辙嘡然不可及也。”说明在谪居黄州前,兄弟两人文章差不多,但这三篇巨作一出,苏东坡在诗、词、赋、散文、书画等各方面名作迭出,令人目不暇接,昭示他眼界视域的广博了,对困苦人生的承受力高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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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拍到的东坡赤壁,已远离长江几十米了,说明长江向南偏迁了,大概是地转偏向力的作用,接地理学,北半球的江河一般往右偏移(长江由西向东流,故向南偏),而南半球则向左偏

居处有了,天生一个乐天派的苏东坡,对美食也是积极乐观,黄州位处长江北岸,又是江南富裕之地,他给好友秦观写信道:“长江绕郭知魚美,好竹连山觉笋香”。他又说“柑橘柿椑极多,大芋长尺余,不减蜀中。羊肉如北方,猪牛麋鹿如土,魚蟹不论钱。"羊肉在北宋时较贵,但猪肉极贱,他于是亲自动手开发出东坡肉这道名菜,秘诀马上公布于众,作《猪肉颂》传世:“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小火慢炖,肥而不腻。苏东坡这种身处困境仍乐欢豁达的生活态度,实在值得我辈学习和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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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在黄州时的有关字画

无论政治仕途还是人生行旅,乐忧两忘才能让他听其自然,泰然处之。只能说,这位天才与常人一样,有困厄挣扎,但他始终能以乐观向上的处世之道,超越了种种困境。他在黄州写的那首《定风波》最能说明他的思想:

莫听竹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

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

微冷,

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

归去,

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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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流域,据说赤壁共有5处,最著名的当是这处东坡赤壁,另一处就是湖北嘉魚县的赤壁,那是《三国演义》中东汉建安十三年(208)火烧赤壁之处,苏东坡当时就怀疑那场大战发生地不在黄州,所以词里说“人道是”,表明只是采用了当地人的说法。

过去教书时,教了10遍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但自己却没去过黄州赤壁。离开讲台巳30年了,至今能到此凭吊苏东坡,並仍能顺畅地背诵出来,倍感亲切,每读之总感胸中风云激荡,可见其词的艺术魅力巨大无比。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人生如梦,何其短促,何必为暂时困苦而忧郁和悲伤呢,顺其自然,乐观向上,定能帮助我们走出困境,另有一番晴朗和顺利在前面向我们招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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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眺东坡赤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