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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球的版图之上，印度首都新德里，这座承载着千年历史与现代繁华的大都市，如今却深陷一场旷日持久、触目惊心的环境危机之中，沦为“空气中的死亡”重灾区。
当有毒雾霾如恶魔般年年准时赴约，肆意席卷而来，将整座城市牢牢裹于灰暗怀抱，200 余万鲜活生命在悄无声息间被空气污染无情夺走，数字背后，是无数家庭支离破碎的哀嚎，更是社会阶层裂痕被急剧拉大的残酷现实。
然而，在这片阴霾之下，不同阶层的人们演绎着各自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苦涩的命运故事，他们怀揣着或绝望、或抗争、或逃离的复杂情愫，艰难求生。
拾荒夫妇：困于毒雾，为生计苦苦坚守
破晓时分，城市尚在沉睡，浓稠如墨的雾霾却早已严阵以待，将新德里的大街小巷捂得密不透风。
在这死寂般的清晨 6 点，戈拉·努尔（Gola Noor）和沙赫巴兹（Shahbaz）夫妇，两位还未满 40 岁却满脸沧桑的拾荒者，身影准时出现在街头。
沙赫巴兹（Shahbaz）和戈拉·努尔（Gola Noor）正在印度新德里对他们日常收集来的垃圾进行塑料垃圾分类
沙赫巴兹费力地蹬着那辆破旧不堪、嘎吱作响的自行车，车后座捆绑着摇摇欲坠的大竹筐，里面堆满了各类废品；努尔则赤手紧推着满载垃圾的木车，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混着空气中刺鼻的尘埃，在脸颊上划出一道道泥印。
“死亡就弥漫在空气中，”沙赫巴兹猛地刹住车，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憋闷得满脸通红，边说边朝着路旁啐了一口，“空气闻起来都是苦的，这咳嗽啊，压根就没停过。”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一把锐利的刀片，割扯着他脆弱的咽喉与气管，肺部似被烈火灼烧，可他不敢停歇太久，一家老小的生计全压在这日复一日的拾荒劳作上。
昨夜，努尔双眼泪流不止，奇痒钻心，实在难忍之下，在附近医院熬过一宿。晨光熹微时，她却又强撑着疲惫身躯回到丈夫身边。
“饿死听起来可比慢慢憋死更可怕，”努尔冲着沙赫巴兹嚷道，眼神中满是无奈与坚毅，抬手示意他继续赶路，“你别磨蹭了，咱穷人哪有挑的余地，不出门就等着饿死！”话语间，满是底层百姓被生活裹挟、无力挣脱的悲凉。
夺命雾霾：爆表数值背后的健康浩劫
近三周来，新德里仿若坠入无间地狱，毒霾遮天蔽日，白昼宛如黄昏。某晚，空气质量指数（AQI）毫无悬念地冲破 1700 大关，疯狂飙升，比世卫组织界定的安全限值高出 17 倍有余。
爆表的数值背后，是隐匿在空气中、粒径小于等于 2.5 微米的细颗粒物（PM2.5）在张牙舞爪，它们如同幽灵般肆意侵入人体肺部最深处，悄然种下致命疾病与心脏隐患的种子，从呼吸道感染到哮喘，从心血管病变到夺命癌症，步步紧逼。
事态危急至此，地区首席部长匆匆发声，将当下局势定义为“医疗紧急状况”。
学校无奈停课，校园里空无一人，朗朗书声被死寂取代；街道上，能见度锐减至区区 50 米，车辆龟速前行，司机们瞪大双眼，神经紧绷，仍难防追尾碰撞；街边店铺也门可罗雀，商家们愁眉苦脸，生意惨淡。
对新德里的居民而言，这般噩梦般的冬日场景早已不是新鲜事，年年上演的“雾霾大戏”让他们麻木却又胆战心惊。
回首过去十年，污染愈发猖獗，漫长的冬季成了疾病高发季，数百万民众的神经、心血管及呼吸系统不堪重负，肺活量断崖式下降，健康被一点点碾碎。
阶层裂痕：污染天平上的失衡之苦
“极其不公平”，努尔谈及雾霾影响时，话语中满是愤懑。坐在垃圾山旁，苍蝇嗡嗡环绕，她熟练地分拣塑料废品，刺鼻恶臭全然不及雾霾带来的厌烦。
两年前寒冬，命运给她家沉重一击，当时年仅 15 岁的女儿鲁赫萨娜（Rukhsana）突患“怪病”，身形迅速消瘦，咳嗽声彻夜回响，搅得全家不得安宁。
为治病，努尔四处举债，背上 7 万卢比（约合 830 美元）的沉重包袱，好在私立医院最终确诊女儿患肺结核，经一番救治有所好转。
“感谢真主，她现在看着是好了，可一到冬天，病魔准又找上门，”努尔边分拣边叹气，眼中满是忧虑。天黑后回到简陋棚屋，四面透风的屋子根本挡不住雾霾侵袭，一家人只能在污浊空气中辗转难眠。
“这座城市快被富人的汽车尾气给拖垮了，可人家有钱，啥都不怕，新冠封锁期间不也过得舒舒服服的，”沙赫巴兹瞅着妻子，苦笑着摇头，“咱穷人能躲哪去？”新冠疫情突袭，印度政府紧急封锁，大批企业关停，超 1.2 亿人瞬间失业，本就艰难的穷人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耶鲁大学研究揭示残酷真相：印度较贫困家庭承受着远超比例的污染之苦，富人制造污染却能凭借金钱与资源轻易隔离，穷人却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迫“裸奔”在毒霾中，加剧社会阶层分化。
环保之困：治标不治本的无奈循环
新德里蓝天难觅，背后成因错综复杂。汽车洪流日夜不息，尾气滔滔不绝；工厂烟囱林立，黑烟滚滚腾空；周边邦农民为图便利，秋收后肆意焚烧农作物秸秆，火光冲天、浓烟蔽日；发电站依赖煤炭燃烧，滚滚浓烟为雾霾“添砖加瓦”。多方“合力”，铸就这座城市的灰暗底色。
《英国医学杂志》研究数据振聋发聩：印度每年约 218 万人因空气污染丧生，仅次于中国；芝加哥大学空气质量生活指数预警：印度北部超 5.1 亿人，近乎 40% 的人口，平均寿命或将缩减 7.6 年。面对严峻态势，地方与中央政府每逢冬季也并非毫无作为，洒水车频繁穿梭，试图以水珠压制尘埃；限制车辆进城，缓解交通尾气排放。
只是，耶鲁大学副教授纳拉辛哈·拉奥一语中的：“这些措施不过是在‘治标’，压根没触及污染恶化的根源。”年年岁岁，雾霾依旧肆虐，政策沦为一纸空文，民众的失望与日俱增。
妈妈团抗争：为孩子健康的绝望呐喊
在距离努尔棚屋 40 分钟车程的国防 Colony，高档社区内绿树成荫、别墅成群，与外面的“霾世界”仿若两个次元。巴夫林·坎达里（Bhavreen Khandari）和两个孩子就住在此处，身为环保主义者与“勇士妈妈”（Warrior Moms）联合创始人，她满心怀念往昔冬日。
“排灯节啊，那时候冬天一到，节庆氛围就拉满了，一家人开开心心出门游玩，多美好的时光。”话语间，眼眶微微泛红。
可如今，阴沉天空成了噩梦源头，“意味着恐惧，极度的恐惧”。
在妈妈团交流中，她听闻诸多揪心细节：五六岁孩童熟知抗生素名称，只因天天服药对抗雾霾引发的病症；首都空气有毒，小小年纪便认得雾化器，知道那是缓解咳喘的“救命稻草”。“以前早起散步多惬意，现在一出门就可能要命；从前孩子出去玩乐无忧，现在却在慢性‘自杀’。”坎达里痛心疾首。
11 月 14 日，印度“儿童节”，坎达里率妈妈团成员齐聚卫生部长办公室外抗议。她们手捧写有“人人享有健康空气”的纸杯蛋糕，满怀期待。
然而，现实给了她们沉重一击，“那真是心碎的一天，”坎达里回忆时声音哽咽，“没得到任何回应，警察还把我们拦下了。”愤怒涌上心头，她直言：“政府从规划到执行一团糟，毫无政治意愿与决心，非得大刀阔斧结构性改革，才能救大家！”
人力车夫之梦：逃离雾霾的缥缈憧憬
时光回溯到 20 世纪 70 年代中期，谢赫·阿里（Sheikh Ali）的父母怀揣对大城市繁华的向往，拖家带口迁至新德里，盼能为子女挣个好前程。
半个世纪过去，繁华未享几分，父母先后离世，阿里接过生活重担，在西德里的迪尔沙德花园（Dilshad Garden）街区拉人力车，一拉就是 22 年。
如今 67 岁的他，与 11 名家人挤在两间狭小屋子里，白天屋子摇身一变成为杂货铺，屋外露天排水沟异味熏天。
阿里对故乡北方邦南部村庄的记忆模糊不清，却难忘那广袤无垠的农田，以及儿时与伙伴肆意奔跑的欢乐时光。“德里这污染，一天比一天严重，胸口老觉着烧得慌，”阿里候客间隙，抬手揉着胸口，满脸愁容，“家里也没好到哪去，走到哪都躲不开这股味儿。”
近两周，他 11 个月大的小孙子被咳嗽、喷嚏、泪眼折磨得哭闹不止。“吃了药也就消停两天，接着又犯，”阿里无奈叹息，谈及生活成本随污染水涨船高，更是连连摇头。
望着怀中虚弱的孙子，他心生逃离之意，“真想回村子去，可又想象不出回去能咋过。要是能攒够钱，下冬天说不定能走。”话语中满是对未来不确定的迷茫与对当下生活的厌倦，“在这鬼地方干活攒钱，跟吸霾一样伤人。”
新德里的雾霾危机，绝非一场简单的环境灾难，而是社会、经济、民生等诸多矛盾交织的复杂困局。
底层民众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富裕阶层也难寻安全感；环保志士奔走呼号，却屡屡碰壁；政府举措收效甚微，深陷信任危机。
这座千年古都，亟待一场自上而下、全民齐心的深度变革，驱散阴霾、弥合裂痕，重拾往昔蓝天白云下的生机与希望。否则，“空气中的死亡”诅咒将如影随形，无情吞噬更多无辜生命，磨灭城市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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