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即将落幕，二次元市场，似乎也已经可以“盖棺定论”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二游已死”，但在这两年饱和得夸张的市场竞争之下，我们似乎看到了这个品类已经陷入疲软，以及目前的上限在哪里——往后，高规格的大世界依然是最大的风口，却也面临最激烈的行业竞争；而那些看起来小而美的“差异化”赛道也暗流涌动，入局往往是虎口夺食。
尽管如此，市面上仍然有许多定位和体验都十分独特的产品，等待着被更多玩家发掘。
不久前，陀螺君就注意到市面上又多了一款卖相独特的二游《异象回声》，这款产品由雷霆游戏发行，身上有不少标签，比如出色的角色美术和少见的美式战棋玩法，时下讨论较多的怪谈题材，以及出自好评独立游戏《圣女战旗》的开发团队苍火游戏小组。
但引起我关注主要是因为，产品在TapTap社区经历了口碑的大起大落，公测当天只有5.5分，上线一个月后已经来到了7.9分，很多玩家都会称赞其“游戏性”。
在与苍火游戏小组接触后陀螺了解到，《异象回声》大约在2020年3月有了项目企划，大约花了半年时间完成了可行性验证、demo制作等前期工作，到2020年10月正式立了项，即经历了4年开发才走到今天。
这四年里，二游市场也经历了各种风云变幻，无论是资本市场的热情还是玩家社区的舆论环境都不可同日而语。这种环境之下，决心转向二游赛道、如今却看到这一领域已“人满为患”的苍火工作室，也是众多中小团队的一个缩影。
对于《异象回声》当前的表现，苍火小组坦言，“数据上不及预期”，但玩家反馈上超出预料。当被问及过去踩过的坑，对方也很坦然：每走一步都有前置条件，该交的学费都躲不了。
以下为对话内容，为方便阅读进行了加工整理：
聊产品竞争：“做出来发现赛道上都是人”
陀螺：怪谈题材现在很火，立项时是怎么确定这个方向的？
苍火：我们立项的一个原则，就是团队或者主力都喜欢，当时我们讨论了一些方向，比如末日废土、科幻，但最后我们几个人共同敲定了这个都感兴趣的题材。
我们以前做《圣女战旗》也是这种形式，几个核心人物一起讨论，大家都有思路，知道该怎么做，就有信心和兴趣做下去。我们没有刻意考察同行在做什么或者考虑赛道是不是太拥挤，是兴趣导向的结果。当然做出来之后才发现赛道上都是人，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陀螺：你觉得为什么现在新怪谈题材近乎泛滥？
苍火：一个原因可能是，很多玩家在都市环境中长大，生活环境和阅历上都更熟悉，所以都市怪谈对他们来说会更有代入感，也比较受欢迎。以前大家不那么强调“新”怪谈，对乡村小镇背景下的怪谈故事更感兴趣，也是因为当时用的户成长环境、熟悉事物有所不同。
《异象回声》很多灵感来源来自于《双峰》《X档案》等作品，既有都市传说，也涉及了乡村传说里面的要素，所以总体上还不那么“新怪谈”，而是混杂了我们想要做的很多要素，最后能体现出一些风格化。
陀螺：玩法上为什么选了美式战棋，没有延续《圣女战旗》的模式？
苍火：因为我们一开始定的题材和世界观方向，就是美式复古的都市，类似《圣女战旗》这种传统日式战棋玩法不贴合这种题材的表现，加上我们也想尝试一些新的方向，包括技术的可能性，综合考虑下来就选了类《XCOM》的玩法，更符合我们对产品的想象。
我们了解到当时市面上也有一些其他的美式战棋项目，但是最后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能做出来的确实不多。
陀螺：你们给战棋做了免费无限次悔棋，竞品里似乎还没有先例。
苍火：今年7月有过一次三测，当时给了玩家99次免费回溯，但是担心有的玩家会看到次数减少而焦虑，索性改成了无限次数。
美式战棋本身门槛比较高，比如攻击和移动是两个不同的阶段，如果玩家频繁因为不能悔棋就重开，游戏门槛就更高了。我们希望玩家能没有心理负担地去尝试玩法。
陀螺：降低学习成本很重要。
苍火：对。比如《XCOM》的“贴脸miss”有人会觉得有趣，但对手游来说会造成很多问题，让人望而却步，我们对此做了很多的思考，最后改成攻击段数的机制，结果也比较令人满意。
陀螺：但直接去掉一个常见付费点，会担心影响收入吗？
苍火：如果在这上面限制玩家，流失玩家的损失会远比一个付费点的收益多。其实这一决策上我们没有过多顾虑，不希望在这种地方给玩家设置压力，就觉得应该让人放心地玩。现在的做法利远大于弊。
陀螺：随着机制增加，战棋手游很容易累积学习成本，你们有应对的准备吗？
苍火：一个长线运营项目必然都会遇到这个问题，我们现在主要的精力放在优化体验和提供新内容上。当然，我们也是手游用户，明白如果不优化内容，玩家负担就会越来越重，所以我们会考虑在推出耗时较多的新功能、新玩法的时候，对过往内容进行简化，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
也许别人会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但以我们的经验和能力来说，我们会对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预期，尽量地站在玩家的立场和角度去看，怎样在推新功能时也让以前的内容更方便快捷。这也是我们的一个持续挑战。
陀螺：产品目前的表现符合预期吗？有没有海外发行计划？
苍火：市场热度和数据上比我们预期要低，但玩家的反馈和接受度，社区评分等方面比我们预期要好。很多玩家体验之后也帮我们去主动安利，可见我们所追求的“好玩”这个点，玩家是能get到并且认可的，这一点让我们比较开心。
目前产品在Bug优化、商业化设计和宣发等方面还有比较大的改进空间，我们专注于积累内容和经验来持续地吸引新玩家。至于出海，目前中国港澳台地区已经有了发行计划，其他地方正在接触。
聊二游现状：市场犹在，机会难抓
陀螺：游戏前段时间口碑回暖很快，你们有复盘过原因吗？
苍火：一开始因为各种客观原因只有5.5分，现在已经涨回7.9分了。
我们觉得主要是两点，一方面是玩法本身得到了玩家认可，体验游戏后不符合预期的玩家会很快离开，但留下来的、觉得比较好玩的玩家有很多。
另一方面是雷霆运营这边对玩家反馈回复得很及时。刚上线那几天发行的小伙伴高强度在B站、TapTap、微博和小红书等社区回复玩家问题和评论，为我们挽回了很多玩家的信心和口碑。
TapTap的好评里几乎都会提到两点，一个是确实好玩，另一个是不装死，真做人。我们复盘下来，还是觉得用心把游戏做好、保持透明真诚的运营态度，才是一切的基础。
陀螺：我看到你们据玩家反馈做了不少优化，你们怎么去定的优先级？
苍火：因为我们经验不足，需要优化的问题不少。但是我们得到反馈后，会和发行雷霆高频率开会，讨论双方各自认为哪些东西更亟待优化，最后排个顺序。
有的内容虽然很急，但没那么容易优化，有的优化很容易实现，但是没那么急。像是前两天玩家提醒我们，活动兑换界面没有“最大兑换”按钮，如果等活动两周以后，大家把东西都兑完了我再修就没意义了，所以必须尽快解决。
陀螺：你们作为小团队，雷霆这种发行经验比较成熟的大厂还带来了什么帮助？
苍火：很多改进方案其实都是发行这边收集和总结，再和我们讨论得来的，包括无限次悔棋、跳过敌方回合，让我们很放心。而且运营团队本身也喜欢玩战棋游戏，交流起来有很多思路碰撞，出发点大多基于从美式战棋本身的特点和自身体验，而不是泛泛地说有什么玩家反馈，这样效率会高很多。
陀螺：也会有意见相左的情况吗？
苍火：想法有偏差的时候，我们会高强度开会，先理解对方想法再具体讨论。其实不是说有一个双方阵营，研发一套方案，发行另一套方案，我们研发团队内部也不一定观点一致。我们4、5个人一起开会讨论，不是说取了一个公约数让其中一方做了妥协，而是大家都觉得这个方案挺不错才去做。
陀螺：现在玩家对内容型产品的“产能”很敏感，你们目前这方面有很大压力吗？
苍火：我只能说，“产能”对任何一个游戏或者团队来说都是挑战，无论产能多高都是不够用的，因为如果你产能够了，你就会希望把它再用于其他方面，做出更多的内容，让玩家玩到更多新东西。因此我们只能保证自己全力以赴。
陀螺：现在很多产品都讲多端，《异象回声》在PC上表现怎样？
苍火：很多玩家的确是用双端来玩的，并不只在PC或者移动端上玩。我们能看到的一个情况是，PC端的留存和付费率都确实好于移动端。但至于说玩家在手机上玩、然后来PC上付费，还是白天上线收菜，晚上回家打开电脑深度体验，我们对此并不是特别清楚。
我们主要关注的还是游戏体验问题，毕竟PC端相对于移动端来说体验确实要好很多，当然也有很多问题需要持续改善。
陀螺：战棋手游还是比较小众，但重点产品也越来越多，你觉得未来这个品类还会有怎样的变化？
苍火：如果是一个商务采访，我肯定会说出一套话术，不管自己信不信。但我们自己还在学习和吸取经验教训的过程中，不敢妄谈这个领域的将来，我们还没有这个判断。
陀螺：当前二游市场热情比较低迷，你觉得还值得小工作室投入吗？
苍火：市场低迷，我们看到的情况其实是很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一个是经济环境，二是用户习惯。用户接受过这些游戏的洗礼，对游戏的认知和品位剧烈变化，3年前大家喜欢的东西，2年前大家不喜欢了，1年前大家又喜欢起来了，有没有撞上某一个节点，变量非常大。
至于二次元市场，如果以画风或者叙事风格来界定，对这种文化的需求肯定一直存在，无非也是兴趣有周期问题。只要需求一直存在，机会也总会有，就看谁能抓住了。
谈团队成长：都是不得不交的“学费”
陀螺：苍火工作室目前情况怎样？从《圣女战旗》到现在团队扩充了多少人？
苍火：一开始做《圣女战旗》时，美术是2、3个人，策划2个人，程序2个人，还有一些负责外联的小伙伴，包括美术九酱子也是工作室成员之一，我们从那时候就深度合作。
后来做《异象回声》，因为产能需要就扩充了很多人，每个环节都有扩充，但美术人员会比较多。这也带来了很多没有经历过的管理、流程和效率方面的问题。
陀螺：《圣女战旗》回本了吗？后来是怎么想到换赛道，做二次元手游项目的？
苍火：回本了，游戏长线卖得不错，只是说大家生活没有什么变化，剩的钱也都拿来做《异象回声》了。
我们一开始也没有确定到底是继续做独游还是转手游，当时《圣女战旗》维护了7、8个月，也有人问要不要马上开始做《圣女战旗2》，但我还没琢磨清楚，就没考虑IP化或者续作。
而且我们想尝试新东西，做更大的项目，手游的整体规格肯定会更高，二游市场也热，我们自然也想试试。最后我们讨论了各种方向，接触了各种可能性，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慢慢试出来了这个结果，算是顺其自然。
陀螺：你们的心态有没有发生变化？毕竟做独游和做有营收压力的手游不一样。
苍火：不同团队的做法、追求，实现目标的路径都不一样。某些团队或许能把商业化或者数值做得非常精准和优秀，但这些不是我们现在的长项。对我们来说，要做怎样的事情取决于手上的人擅长做什么，而现在能做好的、或者说追求的，就是努力把游戏做得好玩。做的事情一样，心态就没有太大变化。
而且我们比较稳定，虽然在上海办公，但我们开发团队比较自闭，哪儿都不常去，在哪个城市区别不大，愿意坚持做想做的事情。其实我们对市场的变化也有心理准备，明白只靠硬撑很难持久，还是要以现实基础作为支撑才能放心去做事。
陀螺：从独立游戏做到手游，这个转变困难吗？未来还会考虑独游吗？
苍火：只能说一路走过来，小团队扩张中会踩的坑我们都踩了。主要是在规模扩大的过程中，很多东西之前没有接触过，摸着石头过河当然好，但也比较耽误时间，效率比较低。如果一开始有资深人士来帮我们过渡会好很多，但这是马后炮了。
重要的还是要认识到我们自己到底擅长做什么，能把握住什么，如果我擅长的事都做不好，就更别谈去做不如别人擅长的东西。
当前做这个项目的后续内容肯定是重中之重，但也经常有人问我们什么时候做《圣女战旗2》。可能性肯定有，这个IP在玩家中有一定认知度。
陀螺：如果你们少踩点坑，产品能在大环境更好的时候上，情况会更乐观一些吗？
苍火：这就好像问，你穿越回2000年会干什么？买比特币。我更多的时候其实是在想，我们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有它的前置条件，好像每一次在那个时间点都有不得不交的学费，如果两年前不踩坑，那肯定好，但实际上这么想没什么意义。
陀螺：其实都是必经之路。
苍火：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