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咱老百姓日常生活第一件离不开的大事就是吃饭,而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就是找个地方吃点好的,喝点好的,何其惬意?
而说到宋朝的饮食,大家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水浒》中的好汉们了,他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高谈阔论,快活无比”。
而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宋江在发配到江州的时候,曾经请刚结交的神行太保戴宗和黑旋风李逵下了一顿馆子,中间吃了牛肉,肥羊肉和鲜鱼这三种菜肴。
这背后其实非常有深意,因为这三种食物,分别代表了当时的三个阶级,下面红尘君就来详细谈谈。
牛肉——普通百姓的最爱
之前看到有一些文章说牛肉在宋朝乃是违禁之物,理由不过是因为牛乃是重要的农耕工具,民间根本不允许随便捕杀,也拿出了一些当时的文献予以证明。
然后这些文章就以此为据,说明施老爷子写梁山好汉们爱吃牛肉,只是为了表明他们与官府抗争的勇气云云,而且持有这种观念的人还不在少数。
实则不然,大家太小看施老爷子作为一名“作家”的职业操守了。
大家如果看的仔细的话就会发现,那些文献其实主要是在宋朝初年,当时刚刚结束了五代十国的混乱局面,而且局部还有不少战争,因此经济确实不发达,大部分地方都缺乏耕牛,禁止屠宰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尤其是商业的突飞猛进,宋朝的经济早已经鸟枪换炮,而当时《水浒》的背景乃是宋徽宗时期,已经是北宋末年了,经济实力更为雄厚。
当时据文献记载,宋徽宗期间一年的国家收入,把粮食食物都折算下来,大约是7000万贯。
这里红尘君要多解释两句,宋朝的财政收入是按照“贯石匹束两”的规则来的,就是按照银两,铜钱,粮食,衣服甚至连木柴都要算进来的,所以绝不是简单的数字相加,这样就会得出年收入一亿四五千万贯的夸张收入了。
但是“过 犹不及”,这一亿贯是没有的,可不少朋友毫无来由就说宋朝一年收入不过千万贯(而且基本拿不出例子都是凭空猜测),甚至还不如小农经济为主的明朝多,这就实在是有些“黑”的太过了。
宋朝初年(宋太祖,宋太宗年间)的收入,确实是一千万贯左右,但中期已经翻了好几番,所以牛肉再也不像之前那样高不可攀,反而因为热量高,口感好,成为民间的最爱了。
宋徽宗
北宋中期的宋真宗就曾经亲自下诏改变了之前的律法——“两浙诸州,有屠牛充膳,自非通议烹宰,其因缘买者,悉不问罪。”,意思就是说只要杀牛就是为了吃的话,不再算犯罪。
所以之前那些“吃牛肉是为了表示抗争朝廷的勇气什么”的说法就完全站不住脚了,梁山好汉吃牛肉,仅仅就是因为好吃罢了,和胆略,精神或者信仰什么的并无半点关系。
而且越是出身草根的好汉,越是喜欢牛肉,比如三阮,比如武松,比如李逵,因为他们吃不起更高级的菜肴。
比如下面的羊肉。
羊肉——小资的象征
可能有朋友不懂了,为啥吃牛肉是草根,吃羊肉就是小资了呢?咱现在貌似牛肉比羊肉还要贵一些吧?
这个红尘君只能说是代入感太强了,在宋朝,这羊肉还真的比牛肉贵,而且还贵上不少。
宋仁宗
当时在大观四年(1110),“一牛之价,不过五七千。”,也就是说,一头牛的价钱是5到7贯的样子,而到了《水浒》的年代也就是徽宗年间,一头牛的价格差不多是十贯左右,换成现在大约是7000块人民币,和我们如今物价相去无几。
而羊肉呢?有当时的一笔交易记载说,“羊七百二十口,计钱一万”,也就是说如果按照一贯一千文的“足贯”计算的话,一只羊价值十贯,和一头牛相当,而若是按770文来计算的话,那就是十三四贯了,还要超过一头牛。
《宋史》中曾经记载,宋仁宗赵祯有一次处理事务到深夜,又累又饿,很想吃碗羊肉热汤,但他忍着饥饿没有说出来,皇后问他原因,他就说朕昨夜如果吃了羊肉汤,御厨就会夜夜宰杀,一年下来要数百只羊,实在是一笔极大的浪费。
从这个小事也能够看出,当时的羊肉价格还是不菲的,而且颇受达官贵人们欢迎,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酒保道:“小人这里只卖羊肉,却没牛肉,要肥羊尽有。”
李逵听了,便把鱼汁劈脸泼将去,淋那酒保一身。
戴宗喝道:“你又做甚么!”
李逵应道:“叵耐这厮无礼,欺负我只吃牛肉,不卖羊肉与我吃。”
所以大家再读宋江他们江州吃饭这一段,应该就没有疑惑了,宋江看到李逵这个层次的人根本不习惯吃鱼,就让酒保端肉来给他吃。
可酒保一看李逵这身打扮和吃相绝不是有钱人,就强调说我们这里没有“便宜的牛肉”,只有“贵的羊肉”,所以才惹得李逵大怒,觉得对方是故意小觑他,这才用鱼汁泼了对方一身,大家这时候明白了吧?
鲜鱼——官员的特权
如果说牛肉,羊肉这些大块肉还是民间食品的话,那鲜鱼(注意,不是死鱼)就是官员的特权了。
要知道那个年代可没有什么冰箱冰柜,也没有这么发达的物流系统,除非你就在水边讨生活,否则要想吃鲜活的鱼的话,那绝对非富即贵了。
戴宗道:“兄长,已定这鱼腌了,不中仁兄吃。”
宋江道:“便是不才酒后,只爱口鲜鱼汤吃,这个鱼真是不甚好。”
戴宗应道:“便是小弟也吃不得,是腌的,不中吃。”
比如说宋江和戴宗,这两个一个是押司,一个是节级,在宋朝都是标准的“吏”,而宋朝又是典型的“吏强官弱”的年代,导致这些个小吏们的生活水准一点都不比官员差。
比如这里宋江一口就尝出了这鱼不是鲜活而是腌的,所以就吃不下口了,而戴宗也深有同感,可见这两货平时的生活水准都很高,都是多吃多拿多占惯了的,那舌头刁的很,东西好不好一尝便知。
倒是李逵草根一个,连鱼带骨头甚至汤汤水水都吃了个干净——却根本吃不出好坏来,反而还觉得吃大块肉更过瘾,充分体现了三人阶层的不同。
所以说李逵心甘情愿做宋江的小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红尘君说
综上所述,宋江戴宗李逵这江州小小的一顿饭,其实背后隐藏了无数细节。
施老爷子不愧是超一流的作家,对于细节把握十分到位,仅仅只是通过“牛肉,羊肉,鲜鱼”这三样小小的食物,就把宋江等三人的性格特点和阶级特征表现的淋漓尽致。
同时还为后面浪里白条张顺的登场埋下了伏笔,对此我只能说一句,“高,实在是高。”
此外红尘君也要建议大家,这读书一定要仔细,不光是史书要如此,《水浒》这个级别的小说,其蕴含的信息量也是极为丰富,绝不是看个红火热闹就完事那么简单,宋朝的许多秘密,其实都藏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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