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俺叫朱大壮，人如其名，长得又高又壮。从小到大，村里人见了我都说："这孩子，长得真像头小牛犊子！"我也不知道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反正我自己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俺老爹叫朱有粮，在镇子上的公社里的牲畜棚当饲养员。说起这个差事，那可是村里人都羡慕的好工作。每天跟牛啊羊啊驴啊打交道，虽然有点臭烘烘的，但总比在地里刨食强。最重要的是，这是个公家差事，有工分拿，日子过得比一般农户强多了。
记得小时候，村里人见了俺爹都会笑呵呵地打招呼："有粮啊，今天又去喂牲口啦？"俺爹总是憨厚地笑笑，说："是啊，得照顾好那些牛羊，它们可都是咱们公社的宝贝疙瘩。"
在当初都挣工分的年代，由于俺爹有个公家差事，俺们家日子过得稍微富足一点。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至少不用为吃饭发愁。每到年底分粮食的时候，俺们家总能多分到几袋子粮食。俺娘常说："多亏你爹有这份差事，不然咱家哪能吃得这么饱。"
说起吃饱这事，就不得不提俺哥朱大力了。俺哥比我大三岁，名字叫朱大力，可长得却一点都不像他的名字。为啥叫朱大力呢？这里头有个故事。
俺哥出生那会儿，家里穷得叮当响。俺爹还没进公社当饲养员，一家人就靠种几亩薄地过日子。那时候，别说肉蛋，就连白面馒头都是稀罕物。俺哥生下来，瘦巴巴的，哭声都没什么力气。
俺爷爷看着这个瘦弱的孙子，愁眉苦脸地说："这孩子，长得跟病猫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得长。"为了给孩子壮胆子，俺爷爷就给他起名叫"大力"，希望他能像名字一样，长大后力气大、身体棒。
可惜啊，这名字跟俺哥不太相符。俺哥从小到大，都是村里最瘦弱的孩子。别的孩子都能帮家里干活了，俺哥还常常生病。俺娘总是心疼地说："大力啊，你可得多吃点，长点肉。"可俺哥就是不争气，吃啥都不长肉，就跟个竹竿似的。
俺爹在公社当了三年饲养员，这三年可真是让他学到了不少本事。什么养猪、养羊，配牛，配驴的技术，他都学得门儿清。有时候，他还会把学到的知识讲给我和俺哥听。
"你们知道吗？"俺爹常常一边喝着粗茶一边说，"养牲口可不是简单活。得懂它们的脾气，知道它们喜欢吃啥，不喜欢吃啥。比如说猪吧，它们其实挺聪明的，喜欢干净，可不能把它们当成傻大个。"
我和俺哥总是听得津津有味。虽然我们可能永远也用不上这些知识，但听俺爹讲这些，总觉得他特别了不起。
俺爹还经常说："你们要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学点本事。看看我，要不是在公社学了这些，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刨食呢。"
后来公社解体了，农民自己种地。俺爹的饲养员工作也就没了。他回到家里，又成了一个普通的农民。
那天，俺爹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他对我们说："孩子们，咱们家要开始新生活了。以后就靠我们自己的双手种地，养活自己。"
就这样，俺父子三人开始一起种地。
俺爹不愧是在公社里干过的人，他教我和俺哥怎么选种子，怎么施肥，怎么除草。虽然工作比以前辛苦了，但俺爹总是乐呵呵的，常说："自己的地，种出来的粮食吃着才香。"
就这样，我们家开始了新的生活。虽然一开始辛苦了点，但我们三个大老爷们一起干活，倒也干得热火朝天。俺娘在家里照顾家务，有时也下地帮忙。
慢慢地，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地里的庄稼长得比别人家的都好，收成也比往年多了不少。村里人都夸俺爹有本事，说他在公社学到的那些知识派上了大用场。
俺爹常常笑着说："这不算啥，咱们农民嘛，就得靠着这两只手和地里刨食。只要肯下力气，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看着家里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我和俺哥也干劲十足。虽然俺哥身体还是不太好，但他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忙。我呢，因为力气大，常常干些重活。
2.
俺23岁那年，可真是个值得记住的年头。那时候，俺们家的日子已经过得不错了。俺爹、俺哥和我，三个大老爷们一起种地，可没少下苦功夫。俺爹总说："人勤地不懒，日子就有奔头。"我们仨可不敢偷懒，天不亮就起来干活，直到天黑透了才回家。
就是这么个春天，俺爹突然提了个想法："咱们家是不是该买头牲口了？"俺和俺哥都愣住了，买牲口可不是小事。俺哥小心翼翼地问："爹，咱家有那么多钱吗？"
俺爹笑呵呵地说："这几年咱们攒下的钱，够买两头驴了。有了驴，干活就轻松多了。"
俺娘在一旁插嘴："那可得买好的，别到时候买回来个病秧子。"
俺爹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在公社当饲养员那会儿，看牲口的本事可不是白学的。"
就这样，俺爹带着我，跑遍了附近几个村子，终于在集市上相中了两头公驴。这驴可真不赖，膘肥体壮，一看就是好料子。俺爹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跟卖驴的讨价还价，最后总算把价钱谈下来了。
俺们牵着驴回村的时候，可把村里人羡慕坏了。大伙儿都围过来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朱有粮家可真有本事，这么快就买上驴了。"
"是啊，看驴，可真是好驴啊！"
"有了驴，干活可就轻松多了。"
俺爹听了这些话，脸上笑开了花，走路都带风。回到家，他小心翼翼地把驴安置好，还特意给它们喂了些上好的草料。
那驴可真给力，有了它，我们种地、拉车都方便多了。以前需要我们仨大老爷们费半天劲才能干完的活，现在有驴帮忙，轻松多了。俺爹常说："好牲口就是咱农民的好帮手。"
真正让村里人惊叹的，是我们后来买的那头驴。那可真是匹好驴，通体雪白，四蹄有力，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俺爹第一眼看到它就说："这驴不简单，咱们得把它买下来。"
等我们把这头四蹄雪白的驴子牵回村里，可真是引起了轰动。乡亲们都跑来看，有人惊叹道："好驴啊！真是好驴！四蹄踏雪，好一匹雪里站啊！好一匹千里良驹啊！可惜，怎么是头驴的！"
还有人说："这要是匹马，大将军还不得来咱们村把这头驴牵走啊！"
俺们村里有个爱好文学的小年轻，平时没事就爱看些稀奇古怪的书。他看到这头驴，兴奋地说："当初啊，堂吉诃德就是骑的这头驴上阵杀敌的！"
村里人听了都愣住了，有人问："堂吉诃德是谁？"那小年轻刚要解释，旁边有人打断道："管他是谁呢，有咱大壮像个将军吗？"
听到这话，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虽说我长得高大，但哪能跟将军比啊。不过，大伙儿这么夸，我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俺爹听了这些话，更是得意。他拍着驴背说："这驴啊，可不是一般的驴。它聪明着呢，干活也卖力。"
确实，这头驴比我们之前买那驴强。它不但力气大，还特别听话。我们叫它往东，它绝不往西。有时候，它还会主动往地里跑，好像知道我们要干活似的。
俺爹说："咱们家有了这头驴，干活可就更轻松了。"
俺娘也高兴地说："是啊，有了好牲口，咱家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就这样，我们家的两头驴成了村里的名人。特别是那头四蹄踏雪的驴，更是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大伙儿都说，朱有粮家的运气真好，买到了这么好的驴。
其实，这哪是什么运气好啊。都是俺爹有本事，会看牲口。他在公社当饲养员那会儿学到的本事，这会儿可派上大用场了。
俺爹常说："买牲口得用心看。外表好看不算啥，关键是要能干活，能帮咱们。"
听他这么说，我就琢磨，这买牲口还真是门学问。以后要是我也能像俺爹这样会看牲口，那该多好啊。
有了这两头驴，我们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种地、拉车、运东西，样样都方便了。村里人有时候还来借驴用，俺爹也从来不吝啬，总是大方地借给他们。
他常说："咱们农民啊，就得互相帮衬。今天我帮你，明天你帮我，大家一起把日子过好。"
就这样，我们家在村里的名声越来越好。人们都说朱有粮家不但会种地，还会养牲口，真是有本事。
3.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俺家的两头驴，特别是那头雪白的"雪里站"，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不光是咱们村，就连附近的村子都有人来打听，想借咱家的驴配种呢。
有一年春天，天气刚刚暖和起来，俺爹突然对我说："大壮啊，隔壁村的韩老头让人捎信来了，要咱家的雪里站去给他家的母驴配种。"
我一听，心里还挺高兴。这说明咱家的驴真是好，连别村的人都慕名而来了。我问俺爹："那咱们去不去啊？"
俺爹摸着下巴想了想，说："去倒是要去，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学学这门手艺了。这回啊，就你去吧。"
我一听，心里有点打鼓。我说："爹，我可没配过种啊，万一弄砸了咋办？"
俺爹笑呵呵地拍拍我的肩膀："没事，驴都知道该怎么办，你就看着点就行。再说了，你小子力气大，要是出什么岔子也能应付。"
就这样，第二天一大早，我吃完早饭，就牵着咱家那头四蹄踏雪的雪里站大公驴，往隔壁村老韩家走去。
一路上，雪里站走得可神气了，好像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似的。我心里还挺紧张，生怕出什么差错。
到了老韩家，我刚进院子，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哎，你就是朱家的大壮吧？"
我一抬头，看见院子里站着个姑娘，长得可真俊俏。我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啊。你是..."
那姑娘笑着说："俺是韩家的闺女。俺爹下地干活去了，俺在家里迎你。"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哦，那...那驴在哪儿呢？"
姑娘指了指院子的一角，说："在那边的驴棚里呢。你先进屋喝口水歇歇吧，我给你倒水去。"
我跟着姑娘进了屋，她给我倒了一大碗水。我一口气喝完，心里还在想着该怎么办。
喝完水，我对姑娘说："那个...你在屋里待着吧。俺去驴棚看看，你一个姑娘家，看这个不太方便。"
姑娘点点头，脸有点红，说："那你小心点啊。"
我牵着雪里站来到驴棚，看见里面栓着一头母驴。我深吸一口气，心想：来吧，雪里站，看你的了。
可没想到，事情并没有像俺爹说的那么顺利。两头驴见了面，先是互相闻了闻，我心想这应该是正常的。可突然间，它们就开始咬起来了！
俺家的雪里站"啊啊"地叫着，韩家的母驴更厉害，直接尥起蹶子来。我吓了一跳，赶紧想拉住它们。可那母驴劲儿太大，一下子就把缰绳扯断了，撒丫子就往外跑。
我当时就慌了，心想：完了完了，这可咋整？我急得满头大汗，赶紧把雪里站拴在院子里的枣树上，自己撒腿就追那头母驴去了。
那母驴跑得可真快，出了院子就往村外跑。我在后面追，心里直骂：跑这么快干啥？
没跑多远，我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一回头，看见韩家那姑娘也追了出来。她气喘吁吁地喊："大壮，你小心点啊！"
这下可热闹了，驴在前面跑，我在中间追，那姑娘在后面跟着。要不是情况紧急，我都想笑出来了。
眼看着快追上那头驴了，我心一横，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一扑，双手一把抓住了驴的两个后腿。我心想：这下总算抓住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驴劲儿这么大。它一弹，就把我甩了出去。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驴继续往前跑，一头栽进了路边的一条小河里。
"扑通"一声，那驴就掉进河里了。我和韩家姑娘都愣住了，赶紧跑到河边。可等我们到了河边，那驴已经不动了。
我蹚进河里，想把驴拉上来。可那驴实在太沉了，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拉不动。韩家姑娘在岸上急得直跺脚："大壮，快点啊，别让驴淹死了！"
我一边使劲，一边喘着粗气说："这...这驴好像已经不行了..."
等我好不容易把驴拖到岸边，它已经没气了。我蹲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心里直打鼓：这下可完了，把人家的驴给弄死了，这可咋整？
韩家姑娘也傻了眼，喘着粗气说："你...你...赔我们家的驴..."
我一听这话，心里更慌了。赔驴？我上哪儿赔去？咱家那头雪里站可是宝贝疙瘩，俺爹肯定舍不得赔人家。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花花！大壮！你们在干啥呢？"
我一看，是韩老头回来了。他走近一看情况，脸色立马变了："这...这是咋回事？"
我和韩家姑娘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韩老头听完，脸色阴晴不定，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过了好一会儿，韩老头才开口说："这样吧，大壮。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讹你。要不你今年帮我家干活，要不就把你家那头雪里站赔给我。"
4.
听了韩老头的话，我心里直打鼓。赔雪里站？那可是俺家的宝贝啊！可是不赔吧，又觉得对不住人家。我支支吾吾地说："韩叔，这个...我得回去跟俺爹商量商量。"
韩老头点点头，说："行，你回去好好想想。不过别拖太久，咱们早点把这事儿了结了。"
我牵着雪里站，垂头丧气地往家走。一路上，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俺爹说这事。
回到家，俺爹一看我这样子，就知道出事了。他问："大壮，咋了？配种的事没成？"
我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俺爹。说完，我低着头，等着挨骂。可俺爹没有发火，只是叹了口气，说："这事儿啊，也怪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的。"
俺娘在一旁心疼地说："大壮，你没受伤吧？"
我摇摇头，说："俺没事，就是不知道该咋办。韩叔说让俺去他家干活，要不就把雪里站赔给他。"
俺爹沉思了一会儿，说："咱们家的雪里站可不能给人。这样吧，你就去韩家干活。反正你小子力气大，干活也麻利，帮帮人家也好。"
就这样，我开始隔三岔五地去韩家干活。有时候是帮着翻地，有时候是帮着收庄稼，反正韩家有啥活，我就干啥。
说来也怪，刚开始我还觉得挺烦的，可慢慢地，我倒觉得去韩家干活挺有意思。主要是因为韩家那个闺女，韩花花。
每次我去干活，花花总会给我端茶倒水，有时候还会给我送点心。我们俩也慢慢熟络起来，经常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有一次，我正在院子里劈柴，花花端着水走过来，笑着说："大壮，你歇会儿吧，喝口水。"
我接过水，一口气喝完，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啊，花花。"
花花看着我，突然说："大壮，你说咱们村里的人，怎么都喜欢往城里跑啊？"
我愣了一下，说："可能是觉得城里有出息吧。"
花花摇摇头，说："我觉得吧，在村里也挺好的。种地、养牲口，虽然辛苦点，但日子过得踏实。"
我听了这话，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看着花花，觉得她比以前更好看了。
就这样，我和花花越来越熟悉。有时候，我甚至会找些借口多去韩家干活。俺爹看出来了，常常笑着说："大壮啊，你小子该不会是看上韩家闺女了吧？"
我每次都会脸红，说："爹，你瞎说啥呢。"
可心里却在想：要是能娶花花当媳妇，那该多好啊。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转眼间一年过去了。这天，韩老头找到我，说："大壮啊，你这一年来帮我家干活，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小子实在，干活也麻利。我寻思着，要不你就把我家花花娶了吧？"
我一听这话，心里乐开了花，可嘴上还是说："韩叔，这...这不太好吧？"
韩老头哈哈大笑，说："有啥不好的？我看你和花花就挺般配的。再说了，你小子人老实，我也放心。"
就这样，我和花花的婚事定了下来。俺爹知道后，乐得合不拢嘴，说："好啊好啊，咱家大壮终于要娶媳妇了。"
俺娘更是高兴，整天张罗着要给我们准备啥嫁妆。我哥虽然还是那么瘦，但也跟着高兴，说："大壮，没想到你小子先我一步啊。"
结婚那天，全村的人都来帮忙。俺骑着雪里站去接亲，可把村里人羡慕坏了。大家都说："朱家大壮真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还有这么好的驴。"
婚后，我和花花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们不但种地，还开始养鸡。起初只是养几只下蛋的母鸡，后来慢慢发展，竟然成了个小养鸡场。
花花可真有一套，她不但会养鸡，还会做鸡饲料。她常说："咱们养的鸡，就得喂好料。这样下的蛋才好吃。"
果然，我们家的鸡蛋很快就在村里出了名。不光是我们村的人来买，就连附近村子的人也常常来买。
俺爹看着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常常感叹："大壮啊，你小子有出息。当初那头驴没配上种，反倒让你配上了好姻缘。这叫因祸得福啊！"
我听了总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心里明白，能有今天，多亏了俺爹教我的那些本事，还有花花的帮助。
现在，我和花花的养鸡场越办越大。我们不但自己养鸡，还教村里其他人养鸡。大家伙儿一起干，日子都过得红火。
有时候，我骑着雪里站在村子里转悠，看着满村子的鸡和到处飘散的鸡蛋香味，心里就觉得特别满足。
花花常常笑着对我说："大壮，你看咱们这日子，比城里人过得还舒坦呢。"
我点点头，心想：是啊，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有个好媳妇，有份自己喜欢的事业，还能帮助乡亲们一起致富，这日子，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