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来了,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站在玄关,盯着客厅里摆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心里涌上一股寒意,语气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丈夫王明正搬着一个大袋子,头也不抬地回道:“我妈年纪大了,住老家不方便,我一个电话就能接过来,有什么好商量的?”
“你妈?”我冷笑了一声,心里那股不满直冲脑门。
这些年,“你妈”从没把我当一家人,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了退休的清闲日子,他倒好,直接把婆婆接进了家,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一刻,我的心仿佛被狠狠扎了一下。
我甩下包,连鞋都没换,径直走到厨房倒了杯水,手却止不住地发抖。水杯放下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王明,你是不是觉得我退休了,就该伺候你妈?你是不是觉得我闲着没事干?”
王明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是我妈,也是你妈。再说了,不是你一个月前还说,咱俩都退休了,该多陪陪老人吗?”
“我说的‘陪陪’,是偶尔去看看,不是接到家里住!”我猛地转身,盯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三十年了,我为了这个家没日没夜地忙碌,为了他、为了孩子,什么都忍了,可是从来没人问过我累不累,也没人考虑过我的感受。
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了清闲日子,他一句“我妈”就让我所有的期待落了空。
婆婆从卧室探出头,脸上挂着笑:“你们俩别吵了,我就是来帮你们分担点家务,做做饭,带带孙子,别嫌我碍事。”
“孙子?”我心里一阵刺痛。我们儿子早就大学毕业了,哪里来的孙子?她分明就是住不惯老家,想来城里享清福罢了。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我和王明的关系。三十年了,我们的婚姻,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常听人说,婚姻是两个人共同经营的结果,可在我们家,我似乎一直在付出,却从未得到任何回报。
普希金曾说:“一切幸福的家庭都离不开互相体谅和牺牲。”可现在,我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感受不到,谈什么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婆婆彻底把家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早上五点多,她就开始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煮粥、蒸包子,一股浓烈的油烟味把我从梦里熏醒。我皱着眉走到厨房:“妈,您能不能别这么早做饭?我睡不着了。”
婆婆却笑着说:“早睡早起身体好,你也该改改这个坏习惯了。”
我深吸一口气,忍住没顶回去。可这只是个开始。
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她的唠叨。
洗个衣服,她要指挥我别用洗衣机,说手洗更干净;做个饭,她非要让我多放点猪油,说那才香;就连我买的新衣服,她也要啧啧两声,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还穿这么花哨,像什么样子。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尖锐的针扎在我心上,刺得人难受。
王明呢?他仿佛完全沉浸在“孝顺儿子”的角色里,对我的不满充耳不闻。甚至有一天,他还当着婆婆的面训了我一顿:“你怎么这么小气,连个老人家都容不下?”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客房里,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一整晚。三十年了,我为这个家付出的每一分每一秒,竟然换来这样的对待。
我忽然明白,婚姻中的很多委屈,只有自己清楚,而别人永远不会懂。
一个月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去海南住一段时间。那是我向往了很久的地方,蓝天白云,椰风海韵,我早就计划好了退休后要在那里过一个冬天。
“王明,我订了下周去海南的机票。”吃饭的时候,我故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提了一句。
他放下筷子,愣了一下:“你去海南干嘛?”
“过冬啊。北方太冷,我想去暖和的地方待一段时间。”我避开了他的眼神,继续低头吃饭。
“那妈怎么办?”他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
我抬起头,淡淡地说:“你不是一直说她是‘咱妈’吗?那就麻烦你多照顾几天了。”
婆婆放下筷子,脸色有些难看:“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要不我回老家吧……”
“不用!”王明赶紧打断她,转头看向我,声音压低了几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妈年纪大了,身边不能没人,你这么一走,我一个大老爷们,哪会伺候人?”
我冷笑了一声:“伺候人?这些年是谁伺候的你?我伺候了你三十年,现在不想伺候了,行吗?”
王明的脸瞬间涨红,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那天晚上,我收拾好了行李,心里却没有一丝轻松。
我知道,这趟海南之行,不只是为了躲避婆婆,更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点喘息的空间。人们常说,女人一生要活得像花一样,年轻时为家人绽放,中年为孩子结果,老了却要为自己而活。
我想,我的“为自己而活”,从海南开始。
海南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还要惬意。我每天早上去海边散步,下午去市场买海鲜,晚上坐在阳台上听海风吹过,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了许多。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我就接到了王明的电话。
“妈,你快回来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我住院了,进了ICU。”
我愣了一下,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你怎么了?!”
“医生说是急性胰腺炎,挺严重的。”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
我挂了电话,立刻订了最近的机票。一路上,我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个月前,我还在气他把婆婆接进家。
可现在,他病倒了,我却再也生不起气来。
有人曾说:“家人是生命中最重要的羁绊,哪怕再多争吵,最终牵挂的还是对方。”此刻,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
回到家时,婆婆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妈……”我走过去,轻声问,“王明怎么样了?”
她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可是还需要观察几天。这段时间,有你在,我也能放心了。”
我的心里涌起一阵酸涩。婆婆虽然平时爱管闲事,但这一刻,我却第一次觉得,她其实也是个脆弱的老人。
王明在医院住了整整半个月。我每天跑前跑后,给他送饭、办手续,忙得连轴转。
婆婆也帮不上什么忙,有时候还会絮絮叨叨地说些让我心烦的话,但我尽量忍住了。等他出院回家,身体渐渐恢复后,我们终于有了一次难得的坦诚对话。
“李雪,这次住院,我想了很多。”他拉着我的手,眼神里带着几分歉意,“这么多年,我确实忽略了你的感受。以后咱们的日子,还是以你为主。”
我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委屈:“你知道吗?这些年,我真的很累。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他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我知道。以后,妈的事,我来多操点心。你该去海南就去海南,该跳舞就跳舞,我再也不拦着你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那年冬天,我还是去了海南。这次是和王明一起去的。婆婆留在家里,偶尔我们会打个电话问候她,但她再也没有要求我们必须陪在她身边。
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妥协与让步。
有人说:“幸福的婚姻,不是没有争吵,而是懂得如何在争吵之后握手言和。”
海南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我忽然觉得,这次的海南之行,或许是我们婚姻里一次重新出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