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农村的穷亲戚,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亲人
众所周知,现在的农村基本没有太贫穷的人了,不说家家户户都过了富足的小康生活,但绝对没有人再为吃喝发愁,也不会再为孩子没钱上大学犯难了。我家农村的穷亲戚,说的是他们家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事情。
我是青岛人,从小生在城里,在城里长大,自然也就成了城里人。初中刚毕业,我就赶上了上山下乡运动,有的同学去了农场,有的同学去了兵团,我的运气比不上他们,没能去兵团也没能去农场当知青,我被街道干部安排到广阔的农村,当了插队知青,成了公社社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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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虽然过去了半个多世纪,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我是1968年12月末乘坐卡车离开青岛到潍县插队落户的。来到潍县后,我们十二名青岛知青被分派在了朱里公社李家庄五队,大家临时分散开借住在老乡家中,我被李队长安排在社员李敦义大叔家借住,和李大叔家的大小子李厚彬一起住在那一间半厢房里,睡在一铺热炕上。
当时正是一年中比较寒冷的季节,也正是冬季的农闲时节,地里没啥要紧的农活,我们偶尔跟着社员们去队里干点零杂活,比如把牛圈里的牛粪挑到粪场,再挑一些干土垫到牛圈里。整整一个腊月,我们也没干几天活。
在李大叔家借住了一段时间,我和李厚彬也就慢慢熟悉起来。别看李厚彬和我同岁,还不如我的生日大,可他比我有力气,也比我勤快,家里打水劈柴都是他干,我想去挑水他都不让,他说冬天天冷,井台上有冰,怕我掉到井里。
我没到水井挑过水,也没掉进水井,我却掉到了潍河的冰窟窿里。
腊月二十三那天,队里没啥活了,李厚彬说带我去捞鱼,捞点鱼回来过年吃。
听李厚彬说带我去捞鱼,我特别高兴。别看我是海边长大的,我还真没见到过捕鱼的场景。那天天气挺冷,三四级的北风,尽管我穿了棉衣,戴了帽子,围了围脖,还是感觉到了寒风的凛冽和刺骨。
李厚彬穿的衣服不如我的厚实,但他好像不怕冷,围脖就系在脖子上,连耳朵都没围住。他扛着砸冰的尖镐,手里拎着一只水桶,水桶里装着防滑的木板钉子鞋。钉子鞋就是在厚实的木板栽上八棵四棱铁钉,是李厚彬自己动手做的。我扛着渔网,紧跟在李厚彬身后,往潍河的河汊子走去。渔网也是李厚彬自己亲手做的,三米多长的网杆,很精致,至于怎么使用,我还真不知道。
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来到河边,可能是天气太冷的原因,在冰面上抓鱼的并没有几个人,就连在冰面上过往的行人也不多。李厚彬教我穿好木板钉子鞋,用绳子绑牢,他也娴熟地穿好钉子鞋,选好位子,用尖镐砸开一个圆形冰窟窿,把鱼网放进冰窟窿里一推一拉,渔网拉出冰面,一网就捞上来七八条鲫鱼,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小鱼。
李厚彬负责砸冰窟窿,负责用鱼网捞鱼,我只管往水桶里捡鱼,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水桶里的鱼就快满了。李厚彬看我冻得瑟瑟发抖,就笑着说:“反正这些鱼也够吃了,咱回家去吧,等没有风的时候再来。”
满载而归,我俩都很高兴,可刚往前走了不远,我没注意一下子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幸亏河水不太深,刚没过膝盖,我双手按住冰面,李厚彬急忙把我拉了上来。棉鞋湿透了,棉裤湿了半截,我脱下棉鞋拧了一下,把棉裤腿也用力拧了一下,李厚彬突然脱下他的棉鞋让我穿,他穿上了我的湿棉鞋。我争不过他,只好穿上了他的棉鞋。
等我俩跑回家的时候,我的棉裤腿已经冻得邦邦硬,李厚彬脚上的棉鞋也冻硬了。李婶听说我掉进了冰窟窿,她赶紧找来李大叔的棉裤让我换上,在灶坑里帮我烤干了棉裤和棉鞋。那次去捞鱼李厚彬安然无恙,我却感冒发烧,到了年根才好利索。
来到李家庄插队落户的第一个春节,我是和李大叔一家一起度过的。我原本打算和同学们一起回青岛过春节,李婶看我感冒了,就没让我回青岛,她担心路上一折腾,感冒发烧会加重。
在李大叔家借住了小半年,李大叔一家给了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爱,我和李大叔一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和李厚彬成了好兄弟,像亲兄弟一样亲。
麦收后,队里给我们知青盖了新房,成立了知青点,我们青岛来的知青就都搬到知青点吃住了,我也不在李大叔家借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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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里,李婶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让厚彬弟弟到知青点来叫我,有时也给我送到知青点来。在生产劳动中,厚彬弟弟经常帮我,割麦子时他帮我接趟子,锄地时他帮我锄地,不管干什么农活,我都不如他干得快,我也很想帮他一回,可厚彬弟弟总是不给我机会。
一晃就到了1974年秋后,厚彬弟弟结婚了,我倾其所有,为他随了一份厚礼。办理完厚彬弟弟的婚礼,李婶对我说:“东明啊,你也不小了,厚彬都娶媳妇了,你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了,我娘家有个远房的侄女叫秀芬,长得可水灵了,也有文化,等我回娘家给你提提这门亲。你的婚事定下来,我和你叔心里也踏实,拖来拖去别打了光棍。”
过了一段时间,李婶还真去给我提亲了,也让我去相看了人家,可惜秀芬的父母嫌我是知青,担心我以后会回城,这门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说句实话,那个叫秀芬的闺女还真漂亮,当时要是她家同意,兴许这门婚事也就成了。因为这件事,我心里很感动也很温暖。
第二年秋天,青岛农机铸造厂招工,大队书记给了我们五队一个招工名额,李队长直接把青岛农机铸造厂的招工名额给了我。其实,大家也都知道,农机铸造厂的工作又脏又累,女生谁也不愿去干那样的工作,就连男生也没几个人愿意去铸造厂当翻砂工人。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填写好了招工审批表,到公社参加了体检,不去机械铸造厂工作,我就很难回城。
离开李家庄大队的前一天,李婶给我包了饺子,厚彬弟弟还到河里抓来鱼,他知道我爱吃鱼。离开李家庄的时候,李婶和李叔都流泪了,他们把我送到村口,一再叮嘱我回了青岛早点把亲事定下来,结婚的时候一定捎个信来。
在铸造厂当了两年翻砂工人,恢复高考后我考上了青岛纺织工业学校,毕业后当了一名机械工程师。
1982年初秋,我结婚不久,厚彬弟弟突然带着李叔来青岛看病,李叔一条腿不听使唤,在县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没有效果,厚彬弟弟就带着李叔来到了青岛。
第一时间,我找到了在市立医院当主任的姑父,给李叔做了全面检查。原来李叔腰椎部长了一个肿瘤,压迫神经所致。我姑父安排李叔住进医院,他亲手给李叔做了手术,半月后李叔就能走路了。李叔在青岛看病期间,我给李叔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医疗费也是我想办法筹集的。
之后的日子里,每年秋后,厚彬弟弟都会来青岛给我家送些小米和李婶亲手摊的煎饼,李婶知道我愿意吃石榴,她家院子里那棵石榴树上结的石榴,也会想着给我带几个来。
1994年秋天,厚彬弟弟的儿子李大军考上了青岛大学。那时厚彬弟弟家条件不好,孩子上大学的学费不够,他就不想让孩子上大学了。我给孩子掏了一半学费,孩子才顺利入学。李大军在青岛读书期间,我经常给他一些零花钱,星期天或学校放假,他也经常来我家吃饭,我家邻居和亲友都知道我家有一门穷亲戚,就是第二故乡的李叔一家。
李叔李婶去世时,我都回到第二故乡和厚彬弟弟一样为叔婶守灵,尽了孝道。李叔李婶去世后,我和厚彬弟弟还是和亲兄弟一样,不断来往,他虽然是农村人,家庭条件虽然不好,我却从来没嫌弃过他,他每次来我家,我爱人都会给他一些钱,还给他和他媳妇买衣服。
到了2000年以后,厚彬弟弟不在老家耕种责任田了,他也到青岛来当了泥瓦工,家里的条件一年比一年好,也就不需要我家的接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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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厚彬弟弟逢年过节都会给我家买一些礼物,我俩也经常视频聊天。在外人眼里,厚彬弟弟就是我家的穷亲戚。可在我心里,厚彬弟弟就是我的亲兄弟,永远都是我的亲人。
作者:草根作家(根据郝东明师傅讲述编写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