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与父亲相伴走过了25年,两人都是二婚,继母嫁父亲时她才35岁,父亲45岁,父亲比继母整整大了10年,但是继母没有嫌弃父亲年老贫穷,在认识父亲两个月后她就嫁过来了,两人共同生活了25个春秋,遗憾的是,父亲没活到男人平均活到的年纪,今年上半年他因患急病去世了。
父亲刚过完三七,继母就开始收拾行李,她对我说:“若英呀,你爸不在了,我不用照顾他了,我现在想回娘家住一段时间,这么多年我都没回去长住过了,自从爹娘去世后,我就很少回去,我想回去看看,回去唠嗑唠嗑,回去看看从小一起生活过的那些人。”
父亲走了,现在继母一个人住在老家,这个偌大的房子,就继母一个人住着,除了那几只鸡和她为伴,她一天到晚也见不着几个人,父亲在世时,他们两人相依相伴,父亲走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我们两口子曾经让她跟我们去城里居住,但她说城里没有乡下空气好,拒绝了我们的请求。继母说她才60岁,还能干得动,不想吃闲饭。
我拗不过她,她想回去住些日子就回去住吧,她想什么时候回来我再去接她,于是我对她说:“妈,那你就回吧,你啥时候想回老家住了,我叫胡辉开车接你回来。”
“好呀,我现在叫我侄子来接我,他现在已经在接我的路上了,应该快到了,我就回去看看,想回来了,我就会回来,你不用担心我。”
继母说完,她的电话就响了,她接了电话,只听见她说:“啊,你已经快到了,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了在等你啦。”
继母接完电话5分钟的功夫,一辆白色的小车就开过来了,他没下车,摇下车窗就朝这边喊:“二姑,你走过来上车吧,你那边路窄不好调头,我就在这儿调头了。”
继母背着一大行李待袋就上车了,继母好像不放心我似的,上了车,又把头伸出车窗,朝我这边喊道:“若英,那我走了。”
我在这边点点头,朝继母挥挥手,那辆载着继母的白色小车,一溜烟的开走了,我目送着那辆远去的车子,心里想:这是什么侄子呀,到他二姑家也不下来坐坐看看,就急着走了。真有那么忙的吗?我苦笑着摇摇头。
这时我三叔在旁边喊我:“若英呀,你妈回娘家去啦! 唉,她回去看看也好,你爸去世这段时间,我看她常坐在你家门前,看着埋葬你爸的那个山头发愣。你妈也是个苦命的人呀!”
三叔说完走了,三叔说得没错,我继母也是个苦命的人,我真的要感谢她这么多年来对我家的付出。三叔的话把我的思绪又拉回来了20多年前……
时光荏苒,25年前发生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1989年,我读小学一年级,有天中午,我放学回家,看到家里很热闹,家里来了好几个人,都是我不认识的。
我有些害羞,站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玩,拿了一根树枝,蹲下来戳着在地上来来往往走动着的蚂蚁。我正在全神贯注的观看着被我戳死的蚂蚁时。一个声音从我耳边响起:“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刘若英吧?去,洗手去吃饭啦,不要拨弄这个蚂蚁了,被蚂蚁咬了会很疼的。”
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站在我的面前,看年纪也就30来岁,她是谁呢?咋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带着一连串的疑问,也不敢问她是谁。
她拉着我的手,我跟她走到水井边,她打水给我洗了手,然后又牵着我的小手,向吃饭的地方走去,我的手被她的手牵着,我感觉到她的手暖暖的。在这寒冷的冬天里,有股暖流传遍我的全身。
这时,我看到我姐已经坐在饭桌上了,我刚想坐到我平时坐的那个位置上,奶奶就喊我了:“若英,喊妈妈,这是你爸给你娶的新妈妈。”
奶奶让我喊牵我手的那个女人妈妈,我喊了,又叫姐喊,姐也喊了。喊完牵我手的女人,她就拉着我,让我坐在她的旁边, 她又开始为我夹菜。
我看着饭桌上有鸡肉猪肉还有鱼肉,我很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女人一直对我说,你多吃点才能长个子。平时除了奶奶关心我,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
从我记事起,我就没再见过我妈,我三岁的时候,我爸外出干活砸伤腰,在家休养了一年多,那年我妈跟人外出打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来,撇下我和爸爸姐姐仨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我爸腰伤康复后,曾经去找过我妈,但是找不到,又问外婆,外婆说她没有回过来,他们也不知道我妈去了哪,他们也没有我妈妈的联系方式。
我妈妈就是嫌贫爱富的人,我爸30岁那年才娶了我妈,我妈24岁那年不知道生了啥病,一病就病了几年,等她病好后已经28岁了。28岁的年纪,条件好的男人早已经结婚生子了,只有条件不好的或者身体上有缺陷的才没娶上媳妇。
我爸就是属于条件不好的,爷爷病了好多年,家里为了给爷爷治病,花了好多钱,我爸家穷得叮当响,我爸差不多30了,也没有姑娘愿意嫁他。
后来媒人把我妈介绍给了我爸,两人见面后,都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了,彼此看着也合眼缘,就简单吃了一餐,我爸又给我妈买了两三身衣服,又给了一些彩礼钱,两人就把婚结了。
婚后第二年,我妈就生下了我姐,第五年又生下我了。本以为两人结合后,凭自己的双手, 勤劳干活,就能慢慢走上致富路的。可麻绳专挑细处断,家里条件慢慢好一些了,我爸又在一次 给人干泥水活的过程中,被掉下来的一根大木头砸伤了腰。
不得不在家休息,这一年我才三岁,我妈为了维持生计,就出去干活了,可她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刚开始我爸还抱有希望,说她赚到钱就会回家,可是等了七八年,都没有回来。外婆那边也没有她的消息,后来我爸才慢慢失去了信心。他终于相信,我妈是嫌他贫穷了,撇下我们走了。
我妈走后那几年,我爸常常是既当爹又当娘照顾着我和姐姐,他外去打工了,就把我和姐姐带到奶奶家去,让奶奶照顾我们姐俩。
直到我读一年级,有天中午我放学回家,看到家里多了几个不认识的女人在我家,我才知道,我爸又给我娶了一个新妈。
自从继母来到我们家后,我们家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继母嫁过来第二天,她就把我家收拾得亮亮堂堂的。我清楚的记得,她到我家的第二天早上,就起了个大早,为我和姐姐做早餐。
这些活儿,平时是大我几岁的姐姐干的,继母来到我家后,就关心起我姐姐的生活了。平时大姐做了饭,也不擦灶台,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黑灰尘。继母过来后那灰尘不见了,都被继母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灶台也从黑乎乎的,变成亮亮堂堂的了。
继母过来和我们生活没多久,看着冬天里我们俩姐妹穿着单薄的衣裳,她就去镇上买了一些毛线回来,为我两姐妹各织了一件毛衣。那年冬天,我和姐姐穿上了新毛衣,第一次体会到了有妈妈的温暖。
继母对我们两姐妹很好,家里自从有了她,我们两姐妹再也不会受冻挨饿了。一日三餐,都是继母给我们做的,家里有好吃的,好喝的,继母会先让我们吃。
每次她去镇上赶集,回家都会给我们买上一些糖果糕点之类的。我放学回家,知道她去赶集了,我就坐在家的大门口等着她回来。我家的大门口正对着公路,我伸长脖子向远处望去,看到她从镇上赶集回来,我就会撒欢的跑过去,摸她的口袋,她的口袋里准有我喜欢吃的东西。
我缺失的母爱,在继母身上,又重新获得了。我上二年级的时候,继母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梳两条小辫子,我那时已经留长发了,继母每天都为我梳头。继母的爱都凝聚在我头上的两条小辫子里,都凝聚在对我们一日三餐的饭菜里。
村里的人看着我们两姐妹,在继母的照顾下,每天都是干干净净的。亲妈走了,继母就像照顾亲生女儿一样照顾着我们,他们都为我们两姐妹能遇到这样的好继母而感到高兴。
四年级的时候,有天大家坐在院子里聊天,我伯母问我:“若英啊,你妈(继母)现在对你这么好,长大你养不养她啊?”
伯母想考验我对继母的爱,我想也没想就对伯母说:“养啊,我每天给她肉吃,给她新衣服穿,就像她现在对我好一样,我以后也会对她好。”
“这还差不多,知道以后对你妈好,那你妈现在就没有白疼你啦,好好读书吧,考上大学,等你长大了,把你妈接到城里去,住上大别墅。”伯母鼓励我说。
听我这样说,继母怜爱的把我搂在怀里说:“若英呀,有你这句话,妈就是再苦再累,也要供你们姐妹俩读书,等你们有出息了,我相信你们也会对我好的。”
继母没读多少书,复杂的问题,她就不会教我们了,遇到不懂的,继母就让我们去问村头的八叔,八叔是老师,问他他会为我们讲解。
继母嫁给父亲,他们两人后来没有自己的孩子,好多年后,我听奶奶说才知道,继母不是不想要自己的孩子,而是继母压根就不能生孩子,她和前夫离婚,就是因为她不能生孩子,她前夫才不要她的。
她嫁过去七八年都没生孩子,他前夫不想断香火,就和她离了婚,90年代,那时候离婚人们认为是不光彩的事。她离婚回娘家住了几个月,娘家人就嫌弃了。
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她有几兄妹,父母年纪大了,也不敢留她在娘家住太久,后来有媒人介绍她认识我爸,她经过打听,了解到我爸虽然家里穷,但是人实在。
在认识我爸两个月后,她就嫁给我爸了,两人在一起,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这可能真是她的身体有问题吧,她知道自己没有生育能力,来到我们家后,对我和姐姐就视如己出了。
没有自己的孩子,她也可能有遗憾吧,所以她把爱都倾注在我们俩姐妹的身上,我和姐姐在她的关爱下,慢慢长大,读小学上初中,我俩的成绩都不错。
姐姐读了初中没考上高中,就去打工了。我成绩比姐姐好,读了初中上高中,读完高中我又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我留在了省城工作。
我毕业一年我姐嫁到了另外一个市里。三年后我和我的同学结婚了,婚礼上,我和老公让继母坐在最显眼的头位,我跪拜了她的养育之恩,感谢这10多年来对我的照顾。
继母含着热泪把我扶起,继母对我老公说:“胡辉呀,我把女儿交给你了,希望你一生一世都对她好,无论贫穷或富贵,你都不要嫌弃她。”
胡辉听我说过继母的故事,他对我继母也十分敬佩,他这样回了继母的话:“妈,你就放心吧,我会对若英好的,不但我对她好,我也要让我的爸妈对她好。”
继母看着我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婚后这几年,我和老公一直在省城打拼,我爸和继母每年都会来省城我家住上一段时间。
幸福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年,今年上半年,我爸在一次外出中突然患急病去世了,继母在我爸过了三七就回她娘家了。她说回去看看,住上一段时间再回来。
她一住就住了三个月,每次我打电话问她,她都说在那边住得挺好的,她想回来了,自然就会回来了,让我不要担忧她。
上个月,我最好的高中同学生了三胎,我去她家喝她孩子的满月喜酒,刚好路过继母娘家那个村庄,回来时我就想去看看继母在娘家过得怎么样。
一到村口,我就打听继母娘家侄子的地址,按照村人的指示,找到了继母娘家侄子的家,只见她侄子正在打扫他的鸡舍,他在村口不远处那个山头,散养了几百只鸡。
看到我到来,她侄子说:“你是来接我二姑回去的吧!唉,我二姑在你们家做牛做马干了20多年,为了你们家,她现在是落下腰痛的毛病了,我叫她帮我清理一下鸡舍的鸡粪,她清理半天也搞不完。她在我家住,我还要管她一日三餐呢。”
听他侄子的口气,继母在他家干了不少活啊。继母60岁了,她的腰这几年不好了,现在要她弯腰干这些花力气的活儿,她能不累吗?毕竟体力大不如从前了啊!
我问继母侄子:“那你二姑现在在哪呢?”
她侄子指着不远处的那块地说:“你过那边去看看吧,我二姑可能在那边帮我挑水淋菜呢,这段时间天气太干旱了,种的菜没水都不生长,我这些鸡,每天都要吃一定量的青菜。”
原来继母回她侄子家,每天都没空闲啊,不是帮他干这样,就是帮干那样,还遭他嫌弃,继母从没说过她在这边过得不好,每次都说她很好,原来她过得也并不如意呀!
听了她侄子的话,我赶紧向那块地走过去,当我走近那块菜地时,一个水沟旁边,看见继母正拿着一个勺子在舀着水浇菜呢。
“妈,我来接你回去了,跟我回去吧。”
“若英,你咋来了?”继母看到我到来,又惊又喜,她用围裙擦干她手上的水。
“妈,我打电话给你,你总是说你在这边过得好,可我今天看到的是,你过得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好啊!”
“你都60岁了,你腰现在不好了,你在我们家,我们都不让你干重活了,在这里你侄子还让你干这干那,万一你又闪着腰了,你走不动了,你咋办啊! 跟我回去吧,我接你到我们省城的家住,秀秀说她想外婆了。”
当我说到我女儿想继母她了,继母突然流下泪来,她激动的说:“秀秀她真的说她想我了?”
我赶紧说:“是呀,是呀,这段时间秀秀经常念叨你,她让我接你上省城。”
继母听了,泪如泉涌,“好吧,我这就跟你回去,我这就跟你回去。”
继母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跟着我离开了她侄子家。我决定这次接继母回去,就不让她再回老家那里住了。我要好好孝敬她,让她安度晚年。她养我长大,我养她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