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忘不了那个闷热的七月下午,蝉鸣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的命运牢牢困住。
母亲站在堂屋中央,手里握着一封信,脸色煞白。
而继父正坐在堂屋的竹椅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烟,眼神冷漠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通知书我收下了。”他吐出一口烟,语气冷得像冬天的冰霜,“咱家供不起你上大学,你就别想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人用力掐住了喉咙。我看向母亲,眼里满是哀求:“妈,我考上了省重点大学,咱们家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我能拿到助学贷款,学费我自己想办法——”
“闭嘴!”继父猛地一拍竹椅扶手,声音震得我耳膜发疼,“老子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一个丫头片子,读书有什么用?不如早点出去打工帮补家里!”
“妈……”我的声音带着哭腔,转头看向母亲。可她只是一言不发,低头拽紧了手里的围裙,脸上有种深深的无助和疲惫。
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我从小就知道继父不喜欢我,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彻底掐断我的未来。
我是陈晓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
父亲在我八岁时因病去世,母亲带着我改嫁到邻村。
继父李国强是个脾气暴躁的男人,平时对我冷嘲热讽,更别提什么关心和疼爱。
家里还有个比我小两岁的弟弟李明,是继父和母亲的孩子,继父对他却百般宠爱,家里的资源几乎都向他倾斜。
我从小就明白,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为了争取一个上学的机会,我拼尽了全力。
从初中到高中,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老师们都对我寄予厚望。
可越是这样,继父就越看我不顺眼。
他总觉得我占用了属于李明的资源,甚至几次扬言要让我辍学。
“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他总是这样说。
可我不想嫁人,我想读书,想走出这个贫穷又压抑的村庄。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考了全校第一,老师亲自跑到家里报喜。可继父却黑着脸,把老师撵出了家门。
我当时就隐隐觉得不安,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大学录取通知书扣了下来。
三天后,还是三叔发现了这件事。
三叔是父亲最小的弟弟,他从小疼我,几乎把我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知道我考上大学的消息后,他高兴得连夜跑来家里看我。可他到家时,看到的却是我站在厨房里洗碗,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晓云,怎么了?”他皱着眉头问。
我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不敢说话。
三叔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他扭头问母亲:“嫂子,晓云的通知书呢?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到?”
母亲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继父在旁边冷哼了一声:“通知书我扣了,咱家供不起她上大学。”
“供不起?”三叔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八度,“晓云从小到大吃的用的,哪样不是她自己省下来的?你凭什么扣她的通知书?”
“凭我是这个家的当家人!”继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挑衅。
三叔冷笑了一声:“行啊,国强,你真有能耐。那你倒是告诉我,这家是你一个人的,还是晓云的?这通知书,是你考来的,还是晓云自己考来的?”
“你别给我扯这些!我告诉你,李晓云不可能上大学,这事儿你管不着!”继父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我的心里。
三叔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他转身从门口拿起一把柴刀,直接走向堂屋。
“你干什么?”继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你要是不把通知书交出来,我今天就跟你拼了!”三叔举起柴刀,毫不退让。
堂屋里顿时乱成一团。母亲哭着去拉三叔,继父躲在一边大喊:“陈建军,你疯了吧?!”
可三叔一点都不怕,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李国强,我告诉你,晓云是我陈家的孩子,不是你李家的奴才!她的通知书,你不给,我就拿刀劈了你!”
还是母亲在一旁哭着劝说,把通知书从继父的柜子里翻了出来。三叔拿到通知书后,直接拉着我去了学校。
大学四年,我靠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熬了下来。每到寒暑假,我都会去工地打工,把赚来的钱寄回家,贴补母亲和弟弟的生活。
而三叔,一直默默支持着我。他经常寄钱给我,叮嘱我不要委屈自己。每次我想说声“谢谢”,他都会摆摆手,说:“晓云,你只要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就是对三叔最大的回报。”
毕业后,我进了一家国企,从最底层的文员做起。工作几年后,我一步步升到了管理层。三十九年过去了,我早已不再是那个被人随意摆布的农村女孩。
这期间,我回过几次老家。继父见到我时,总是低着头,不敢看我。他老了,身体也不好,早没有了当年的威风。我对他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只是觉得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三叔却一直没变。他依旧爱喝两口小酒,走路时喜欢哼着小曲儿。每次见到我,他都会笑着说:“晓云啊,现在你可是咱们村的骄傲!”
可只有我知道,没有三叔,就没有今天的我。
如今,我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心里满是感慨。
三十九年前的那个夏天,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而三叔那把提刀的勇气,给了我走向未来的力量。
命运有时候很残酷,但只要有人愿意为你撑起一片天,你就一定能走出阴霾,迎来属于自己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