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那天，我躺在病床上，输液针扎进手背时的刺痛让我有些清醒。
我转头看向窗外，冬日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可我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护士问我：“家属呢？没陪您来吗？”
我迟疑了一下，勉强笑了笑：“他们都忙，过会儿吧。”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是儿子林凯打来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却又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妈，医院的事您找护士问吧，别老叫我。我在外地出差，实在回不去。”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匆匆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愣了好久，鼻子一阵发酸。
林凯出差，我能理解，可儿媳小雅呢？
她不是就在家吗？
我迟疑着拨通了小雅的电话，却听见她笑着说：“妈，我这边忙着呢，今天是我爸生日，我得陪他们吃饭，改天再去看您啊。”话说得轻飘飘的，像是在敷衍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挂了电话，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从林凯结婚到现在，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自己心里清楚。可如今，我不过是生了一场病，他们却连医院的门都不愿意踏进。
一瞬间，那些曾经的点滴，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翻涌起来。
林凯是我和老伴唯一的孩子。从小到大，他聪明懂事，是我们夫妻俩的骄傲。为了供他读书，我们省吃俭用，甚至卖掉了家里的老房子。后来，他大学毕业，工作稳定，谈了恋爱，我们又掏空了积蓄，给他付了婚房的首付款。
小雅是个时髦的姑娘，嫁过来时，家里条件比我们好很多。她总是笑着说：“爸妈放心吧，我会对林凯好，也会孝顺你们的。”那时，我心里满是欢喜，觉得儿子娶了个好媳妇。
可谁知道，这些年的日子，竟会变成这样。
林凯结婚后不久，就开始还房贷了。他的工资虽然不错，但每个月扣掉房贷和日常开销，几乎所剩无几。看着他和小雅过得紧巴巴的，我和老伴商量了一下，决定帮他们分担一些。
“反正咱们也没什么大开销，存款就拿出来用吧。”老伴叹了口气，“孩子们日子过得好，我们才能安心。”
于是，我们每个月拿出一大半的退休金帮他们还贷。林凯起初推辞过几次，但最终还是接受了。那几年，我和老伴过得很节省，连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可每次看到他们夫妻俩轻松了些，我心里总觉得值。
可惜，老伴没能看到这一切继续下去。他三年前病倒了，住院不到半年就走了。那段时间，我几乎是拖着疲惫的身体一个人撑着整个家。林凯和小雅虽然偶尔会来看望，但更多时候，是电话里客气的问候。
老伴走后，我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可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日子里，我竟然会越来越像个外人。
记得去年冬天，有一天晚上，我感到胸口闷得厉害，喘不上气，想让小雅送我去医院。
可她接电话时满不在乎地说：“妈，您先缓缓吧，我这边实在走不开，林凯又加班，要不您打个120？”那一刻，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可还是安慰自己，或许他们是真的忙。
可后来，我才慢慢发现，他们的“忙”，似乎总是和我无关。
有一次，我去他们家，刚进门，就听见小雅和林凯低声说话。小雅语气里带着埋怨：“你妈怎么又来了？家里哪有她的位置啊，东西都放不下了。”林凯低声回了一句：“忍忍吧，她也就呆一会儿。”
我站在门口，脚步顿住了，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那天吃饭时，小雅全程低头玩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夹了几块菜放到林凯碗里，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妈，您以后别总往家里跑，我们这边真的挺忙的。”我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可心里却空落落的。
后来，我渐渐明白了，无论我为他们做了多少，在他们心里，我始终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这次住院，我原本以为，林凯和小雅至少会抽空来看看我。可没想到，他们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显得那么敷衍。
护士端进来一碗粥，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怜悯：“阿姨，您儿子真忙啊，听说您住院也没来过？”
我低下头，没说话。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是银行发来的信息：又到了还贷的日子。
我盯着那条信息，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我还要继续给他们还贷呢？
这笔钱，是我和老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是我们老了以后用来安度晚年的。可这些年，我为了他们，把自己弄得一无所有，他们却从未把我放在心上。
晚上，我拨通了林凯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他似乎正在忙，语气匆匆：“妈，怎么了？”
“林凯，从下个月开始，你们的房贷自己还吧。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手里的钱不多了。”我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林凯压低声音的抱怨：“妈，您这是什么意思？房贷还那么多，突然不还了，您让我们怎么办？”
“你们是夫妻，房子是你们的，总不能让我这个老人一直帮你们还吧。”我叹了口气，“我也得为自己想想。”
林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听见他低低地哼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那一夜，我第一次睡得很安稳。
后来，林凯和小雅果然开始对我冷淡了很多。逢年过节的问候也越来越少，甚至连电话都很少打。我知道，他们对我的决定不满，可我并不觉得后悔。
有时候，我会想起老伴。如果他还在，看到这样的局面，心里会不会也像我一样难受？
但转念一想，我心里又释然了。孩子有自己的生活，我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病房里的窗外，阳光依旧明亮。我转头看向护士，轻声说：“麻烦再帮我倒一杯水吧。”护士笑着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些温暖：“阿姨，不急，慢慢来。”
或许，人生的后半段，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