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散文有一定的窠套,尤其是一些小作者们写的叙事散文,大多在描述苦难,而且描述的是上世纪的苦难,最终要在结尾处战胜苦难,弄一个光明的尾巴,就算完事了。这种叙事散文的模式很容易发展成一种窠套,让很多作者无法摆脱,也对读者产生了不良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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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以记事见长,在叙事中抒情或在叙事中议论,都是允许的。很多写叙事散文的作者总是停留在小的境界,要停留在上世纪苦难的岁月,说自己小时候是如何受苦的,甚至有的要啃树皮,要吃观音土,要吃草根儿,割草砍柴,放羊喂猪等等,完全是一副农耕文明的样子,而且条件非常艰苦,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一个人这样写,还算有一点忆苦思甜的味道。事实上很多人都这样写,或许很多写叙事散文的都在模仿同样一篇叙事散文。被模仿的那一篇写了苦难,模仿的文章们都变成了写苦难的。虽然苦难可以唤起人的同情,就好比悲剧比喜剧更能引起人们的同情一样,但苦难生活并不是唯一的。虽然作者也有苦中作乐的情绪,有战胜困难的勇气,但只是现在来写回忆性的文章,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意思,也有一种事后诸葛亮式的判断,却不足为据。事后的判断总是会出现极大的偏差,更何况写叙事散文的作者大多受了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认为苦难就应该出现,生活在苦难中的人就应该战胜苦难,而不会问为什么会产生苦难,谁制造了苦难。

虽然人生不是一帆风顺的,经常会出现苦难,但叙事散文并不一定非得写苦难,可以写一写美好的理想和情操,写一写精神世界的美好思绪,写一写人生的经验。倘若只是沉迷在苦难之中,就会进入叙事散文的窠套,不能自拔。叙事散文本来是一种非常活泼的文体,并不一定非得有苦难。可是很多作者都认为,写苦难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同情,也更容易获得主流意识形态的认可,尤其在审核方面,审核官会轻松放过这样的文章,等于忆苦思甜,等于让人们了解过去的历史。而这样的文章并不能当成历史,因为都是个人化叙述,而且符合了主流意识形态的需求,当成宣传品是可以的,甚至不能成为严肃的文学作品。很多中学生的试卷上经常引入这样的叙事散文,当成一个阅读理解题来分析,而中学生分析来分析去,却总是不得要领。即便有的中学生做对了文章后面的习题,也不一定对文章有深刻的理解,就更别提对苦难的深刻追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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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作者一旦写叙事散文就要写苦难,而且要写战胜苦难的整个过程,结尾一定是战胜了苦难,加一个光明的尾巴。就好像人们经常唱的激扬澎湃的歌曲一样,中间回环婉转,结尾要拔一个高音,显示激昂和奋进。这样的歌曲多了以后,人们就会产生审美疲劳,尤其是经常听这些歌曲的人,喜欢听一听流行音乐,因为流行音乐不一定按照这种歌曲的模式来创作,不一定非得在结尾拔一个高音,甚至有的像散文诗,平平淡淡,却字字诛心。叙事散文也应该这样,追求风格多样化,而不应该非得写苦难,也不一定非得在结尾加一个光明的尾巴。沈从文写叙事散文写得像诗歌一样,汪曾祺继承了他的衣钵,也把散文写得像诗一样,追求诗化语言,已经形成了一种流派。但很多作者只是模仿他们的语言,却没有模仿他们的构思。用诗化的语言来写苦难,就好像“荷花淀派”的写作一样,明明写抗日战争,却写得如诗如歌。虽然文学有自己的美学理想,要让读者感受到人情美人性美,但不能超出现实太远,应该有对现实真实的反映,应该写出现实的残酷,也应该对产生苦难的源头进行不懈地追索。

很多叙事散文的作者往往忽略了这种追索,只是强调苦难中人性的觉醒,强调光明的尾巴,甚至要大唱赞歌,怎么说都是不公平的,也是创作才情衰减的标志。既然是创作,就要创新,不仅在语言方面创新,而且在叙事技巧方面创新,要在事情真相的追索方面用心,要敢于说真话。长期这样创作,作者就会感觉提升了到了高级的境界,尤其在叙事的时候,会不落俗套,也不会简单地在苦难背景上凸显人性的光辉,而是会追问为什么会有苦难,谁造成了苦难。叙事散文可以写得有情趣,就像是梁实秋、朱自清等人写的叙事散文一样,完全具有开拓性,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虽然他们也写杯酒光景间的小碎光阴,也抒发个人的小情绪,但他们的散文并不落俗套,不会总写苦难,也不会在苦难中凸显人性的光辉,而是回到叙事散文的原点,通过典型事件凸显人物性格,凸显感情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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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写作叙事散文的作家都能像现代散文大家那样脱离固有的窠套,抒发至情至性,变得文笔生动而又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