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梦入梨花深处。我静卧于树下,阳光似清浅金纱,透过花隙,轻柔地洒在脸上,花瓣若雪,悠然飘落,温柔了整个梦境。
那梦里的梨树,是儿时老家坡下的老罐梨树。它老迈而粗壮,六七岁的我,张开双臂,也无法环抱它那饱经岁月的树干。往昔,我未曾有如梦中这般闲情躺于树下,倒是在梨花开时,调皮地骑于树杈间,采摘梨花编成花环,却因此遭了母亲的责骂,因民间相传白花不宜戴在头上。
彼时,花香弥漫,整个春天都沉醉在这氤氲芬芳里。若非昨夜这场梦,那老梨树与它所在的小土坡,恐已被岁月的洪流彻底淹没在记忆深处。
我已记不清那是五岁?六岁?亦或是七岁吧!只记得院墙外的小土坡,坡上有一排洋槐树,坡中除了老罐梨树,还有结着酸涩杏子的老杏树与毛桃儿树。坡下稍平坦处一年种玉米,一年种土豆,母亲说,重茬种植,庄稼难以长成。
三棵树,于春日里各自绽放华彩。
杏花最早吐芳,花色浅淡,花瓣轻薄,恰似病弱美人,娇柔无力,“病娇”一词形容,最为贴切。我总爱摘那酸毛杏子品尝,酸得龇牙咧嘴,甚至酸倒了牙,连面条都咬不动。而后,将白软的杏仁置于耳中,幻想孵出鸡仔,虽杏仁转瞬因氧化而变黑,我却依旧乐此不疲,仿若那是世间最有趣的游戏。杏子虽不敢多吃,杏核却是我的“宝贝”。大人们收集杏核售卖,我则用它们玩弹硬核、抓硬核、背杏核的游戏,每项皆充满挑战与考验。
杏花谢后,桃花登场。桃儿花与杏花花型相似,色泽更为红艳,轻风一过若翩然娇艳美人。毛桃初生,绒毛密布,稍一碰触,痛痒由心而发后遍布全身。与之相比桃胶便是偏爱,我曾认为万能胶由桃胶熬制,为此,没少折腾母亲的锅灶柴火,自然也少不了被她一番说教。
梨树开花最晚,花洁白似雪,花瓣厚实,宛如用白绸精心剪裁而成。还记得那老罐梨皮厚肉甜。用刮刮刀去除果皮后,果肉清甜水润,一口下去,解渴解馋。
待杏、桃、梨皆花落结果,坡上的洋槐树便花满枝头。洋槐花骨朵,生吃清甜中夹着一丝生涩。将花摘下,用开水焯烫,便能烹制出诸多美食,洋芋槐花丸子、槐花鸡蛋泡泡、槐花炒鸡蛋。槐花花香四溢,令人陶醉,蜜蜂与蝴蝶更是自杏花初绽便萦绕于小土坡,不舍离去。故而,我被蜂蛰,也成了那段时光里难以避免的小插曲,不过,甜腻的蜂蜜总能让我瞬间忘却那蜇伤的疼痛。
夏日,长虫肆虐,小院不乏它们的踪迹,小土坡的草丛更是它们的“乐园”。听闻蛇惧口哨声,我便鼓着腮帮吹出不成调的“口哨”,在树下草丛中穿梭。
小土坡,犹如一座宝藏,初春小雨润物,枯草地上便生出地软。用地软和土豆包出的包子,香气四溢。此外,小蒜、苦菜、灰灰菜、白蒿芽儿等野菜,也应季而生。每寻得一种,我都如获至宝,似被一种无形的魔力驱使,越寻越有兴致,根本停不下来。
小土坡,我幼时的乐园。
如今,老院子颓圮,只剩依着脑畔的一小截土墙。小土坡的树,也被砍伐殆尽,夷为耕地。
后来,尝过诸多梨子,总觉缺了些儿时的甜味儿。苦菜、小蒜也因除草剂不敢随意采撷食用且再也找不回当年寻觅它们时的那份纯粹快乐。
那段时光,我自由如风。翻大门、遛墙头,从高墙摔下,爬起来揉揉膝盖、手肘,拍拍尘土,继续玩耍我也因此得了“女夜叉”的名号。待入学后,自由便渐渐受限。虽不像如今的孩子学业繁重,但入了学堂,总归有了约束。
若非那场梦,我或许会将这片承载着幼时美好时光的小土坡遗忘。
站在梨花树下的幼童,那时心中最大的向往,不过是吃一颗水甜的梨子,再爬上墙头,眺望远方。怎会料到,日后的自己,会在岁月的磨砺中,发出如此悲叹:我怎就将自己活成了这般颓废模样?岁月流转,人生添了诸多无奈沧桑,曾经美好的憧憬,如同那被砍伐的老树,渐渐被记忆的洪流吞噬,偶尔在回忆的碎片里泛起一丝涟漪也能温暖那颗在现实中疲惫奔波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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