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根是古城民间的一个土郎中。他虽未持有执业证书,却在这一方土地上默默行医,声名远扬。
李老根行事低调,既不开设诊所,亦不在门前悬挂招牌,仅在病患主动登门求医时,才会施术救人,且多凭借偏方治病。即便在外偶然邂逅发病之人,他亦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令人称奇的是,经他诊治的患者,十之八九病情皆能好转,甚至有数位被大医院宣判 “无药可医” 的癌症患者,在他的医治下重获生机。
一日,数位乡人抬着一位重病患者前来求诊。患者之子满脸悲戚地向李老根诉说:“我父亲罹患胃癌,医院已断言无力回天,称其顶多只能存活半年,劝我们莫要再枉费钱财,早早归家,好生侍奉,让他能在最后的时光里尽享口福,多延残喘一日便是一日。” 言罢,他又补充道:“这不,刚踏出医院大门,便听闻您乃神医,擅用偏方起死回生。我们便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赶来,虽已不抱太大期望,但仍想尽这最后的孝心,求神医您为父亲瞧瞧。”
李老根未多言语,径直上前,细细端详患者面容,继而探脉,又轻柔地按压其腹部。片刻之后,他语气笃定地对患者说道:“莫要轻信医院的悲观论断,此症尚有可为。” 此语一出,原本深陷绝望、仿若身处暗夜的患者,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希望之光。
患者之子闻言,精神大振,急切问道:“当真?” 李老根微微挑眉,反问道:“你且思量,治病救人之事,岂敢视作儿戏?” 患者之子感恩涕零,欲下跪拜谢,被李老根赶忙阻拦。患者亦挣扎着欲起身致谢,李老根顺势将其扶起,温言劝道:“若能坐起,便莫要久卧,卧床过久亦非善事。” 一直沉默寡言的患者此刻竟也开了口:“神医若能救我,实乃大幸。我才年过半百,怎甘心就此离世。” 李老根面露微笑,安抚道:“知晓你求生心切,既如此,便需依从我的嘱咐。” 患者连连点头。
李老根继而吩咐,令患者每日务必亲赴乡村郊野,亲手采挖一把山间地头的野菜,再由其子送来,他将添加偏方,秘制成汁,患者需一日三次按时服用,如此坚持年余,病症便可痊愈。
患者之子与患者听闻此治疗之法,不禁面露失望之色,喃喃道:“竟如此简单?” 李老根目光在二人脸上一扫,略带不满地说道:“偏方治大病,此理可明?” 二人忙不迭地点头应道:“谨遵神医之命。” 末了,李老根着重叮嘱:“这野菜,必须由患者亲手采挖,切不可假手他人,否则难奏其效。”
半年之后,患者病情果有好转,又历经三五个月的调养,已然恢复如初。
李老根这般凭借各类偏方,成功治愈诸多被大医院判了 “死刑” 的患者。即便有些绝症患者未能彻底痊愈,但经他之手,生命得以延续,亦能了却诸多未竟心愿。
李老根的名声愈发响亮,终引起当地大医院的关注。他们许以高薪,邀其前往医院坐诊,李老根却不为所动,毅然回绝。此后,他们又欲出高价购置李老根的偏方,亦被其坚决拒之门外。
然世事难料,李老根的偏方终究还是泄露了,而泄露之人竟是他自己。
那是在一次与大医院数位医生的宴饮之际,众人轮番劝酒,李老根酒意渐浓,终致大脑失控。在醉意朦胧之中,他不知不觉道出了秘密。
“嗝…… 嗝……” 李老根打着酒嗝说道:“你们医院,动辄便对绝症患者宣判死刑,言称无力回天、仅能存活数月、劝其早备后事…… 如此决然断言,患者岂能不陷入绝望?一旦绝望,精神焉能不崩塌?精神既垮,心亦如死灰,心若死,人岂能久存于世?”
“嗝…… 嗝……” 他继而说道:“为何我能治愈部分绝症患者?我又有何奇方?实不相瞒,我的偏方甚是简易,不过是告知患者,其病尚有转机。如此一言,先予患者希望,使其不致绝望,精神不垮,方能唤起其求生之欲。”
“嗝…… 嗝……” 他又道:“我常借偏方之名,因症施诱,令患者食用特定之物。患者若能进食些许,便可得营养,有营养则生精气神,此实乃饮食疗法。人体之妙,超乎想象,药物难愈之症,食疗或能收奇效。”
“嗝…… 嗝……” 李老根再次打酒嗝时,却惊觉身旁数位医生早已悄然离去。
李老根一直默默行医,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他却意外地卷入了一场官司风波。
消息灵通之人前来告知李老根:“有人将你告了,说是要对你进行良心良知方面的道德审判。” 李老根听闻,不禁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回应道:“莫要开这等国际玩笑,我自问未曾有违道德之事,他人又凭何理由起诉于我?”
可两日之后,法院的传票确凿地摆在了他的面前,李老根这才意识到事情并非玩笑。接到传票之际,他满心疑惑,暗自思忖:“究竟是谁要状告于我?所为何事?” 待仔细看过传票内容,他才长舒一口气,苦笑着感叹:“原来竟是这般缘由。”
此事缘起于十多天前的一个清晨。当时,李老根如往常一般前往公园晨练,却见人群簇拥,有人躺倒在地,周围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李老根出于医者本能,快步走上前去。人群中不乏认识他的人,赶忙说道:“太好了,李郎中来了,快快救救此人吧。也不知他怎的,突然就倒地不起了,恐怕是身患疾病。”
李老根未加思索,蹲下身子刚欲伸手把脉,然而目光触及患者面容之时,却猛地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再仔细一瞧,心中不禁一惊:“哎呀,这不是古城医学院的专家王教授吗?” 这突如其来的巧合,让李老根心中泛起了层层波澜。他暗自思忖:“世间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为何偏偏让我在此处遇见?难道这是冥冥中的天意?”
短暂的犹豫之后,李老根缓缓收回了手,起身欲走。周围看热闹的人见状,纷纷出言阻拦:“李郎中,为何不救人了?” 李老根轻轻摇头,无奈地说道:“我恐无力施救。” 众人皆觉疑惑,又有人说道:“这可不对,李郎中医术颇为高明,怎会救不了呢?” 李老根怔愣片刻,解释道:“能否施救实难断言,关键是我不敢贸然行事。” 言罢,他转身离去,几步之后,又回头叮嘱:“你们赶快拨打 120,呼叫救护车吧。” 众人回应已叫,李老根这才放心离开。而那几个看热闹的人,则皆以异样的目光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次日,李老根听闻王教授离世的消息。据说教授于公园晨练时突发心脏疾病,因未得到及时救治,送至医院时已回天乏术。这一消息令李老根内心五味杂陈。起初是一阵难受,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继而惊出一身冷汗,后怕不已;随后又暗自庆幸自己当时未出手;最后,也只能无奈地选择释然。
法院如期开庭审理此案。原告乃是王教授之子。王教授去世后,其子四处寻访当时的目击者,了解到李老根见死不救的情形,遂毫不犹豫地将其告上法庭,指控其身为郎中,却丧失良知,道德败坏,良心泯灭,理应受到法律的严惩。
李老根听到这些严厉的罪状,着实吓了一跳。许久之后,他才逐渐镇定下来,向法官陈述道:“此事恐有误会,说我是郎中不假,但我并非正规医院的医生。我本是有其他职业之人,只是业余钻研医术,私下掌握了一些治病的方子,因曾治愈不少病患,甚至包括一些被大医院判了‘死刑’的患者,故而被人称为郎中。”
法官问道:“既然你身为土郎中且救治过诸多病人,为何那日却不出手救人?况且你还认识王教授。” 李老根缓缓答道:“正因认识,我才不能也不敢出手。” 法官颇为诧异:“这倒是稀奇,你且说说理由。” 李老根并未多言,只是拿出一个 U 盘,说道:“请播放盘中影片,诸位一看便知。”
法庭随即播放了作为证据的影片 —— 原来,此前李老根私下为人看病时被人举报,因其无执业证,属非法行医。古城医管部门为此专门组织了一场专家学者听证会,旨在警示他人,遏制无证行医现象。
在听证会上,李老根坦诚相告:“我确无执业证,曾两次报考,皆因部分理论知识欠缺而未通过,加之我本非专职行医,便也无心再考。但我私下研读了《黄帝内经》《脉经》《伤寒杂论》《千金要方》等诸多医书,还苦心钻研了针灸疗法,确确实实治愈了一些疑难杂症,且从未引发任何医疗事故。”
然而,医学专家王教授闻听此言,情绪激动异常,手指李老根,言辞犀利地斥责道:“你竟如此大言不惭!连执业证都考不上,还敢妄言懂得诸多医经医论?还敢吹嘘高明的针灸疗法?不管你过去治好过多少人,无执业证便是非法行为。治好他人疾病,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老鼠。未出医疗事故,只是运气使然。你且清醒清醒,今后非但不可主动行医,即便有人求诊亦不可再看。趁医管部门尚未追究你之责任,速速收手。若不听劝告,继续肆意妄为,法律必将严惩不贷。”
王教授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得李老根通体冰凉。当时虽也有人为李老根辩解,但面对无证行医的事实以及古城医学权威的强烈抨击,那些辩解之词终究显得苍白无力。李老根最终只能神情落寞、满心无奈地踉跄离开听证会场。
影片播放完毕,庭审现场众人皆惊愕不已。未等审判员有所指示,王教授之子便当场主动提出撤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