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往往会认为,在新石器时代,世界各地的智人逐渐发现自己可以主动地集中种植某些植物,并挑选更适合自己采集的那些个体,也就是“驯化”,比如某一株小麦的麦穗发生了突变,麦粒不会自然掉落,而是需要人类收割和种植,于是农业诞生了。以农业为前提,人类开始定居,开始建设城市,开始出现地位的分化,人类告别了野蛮,早期的“文明”和“国家”才得以诞生,这就是农业革命。但至于农业到底是怎么出现的?现在学者们仍然莫衷一是,最基本的疑问是,最早的农民为什么会想要种出根本用不完的食物呢?记得前一部分说过狩猎采集社会营养更均衡的朋友可能还会再进一步问,为什么农业时代的人类生活质量变低以后,他们还没有放弃农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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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更新的考古证据,不但解释了农业的起源,也论证了历史上并不存在一个毕其功于一役的“农业革命”,人类不是一下子转向了农业,而是像在不同季节调整社会结构一样,在不同季节换着不同生产方式,而且世界各地都出现过放弃农业的现象。

我们先讲这个农业起源,叫“种着玩”。没错,不是因为吃不饱,而是种着玩,也就是只把耕种当成提供多种食物的其中一个选择,而不是把所有填饱肚子的希望都放在种田上。证据不是别的地方,而正是公认的农业最早起源地之一,西亚的新月沃地。这个新月沃地,包含了由东地中海沿岸和著名的两河流域组成的肥沃地带。哥贝克力土丘,就处于这个地带的边缘。根据考古学家数十年来的发掘,他们积累了一批新月沃地早期农业的数据,比较谷粒大小和耕地杂草群落的占比,用来研究耕种和驯化之间的关系。考古学家已经发现,古代人类在还没有驯化植物之前,就会给自己偏好的植物做一些类似于耕作的行为,比如翻土、清除杂草,以便让它们结出更大的果实。而根据这些数据,从人类开始耕作,到这些植物被驯化,中间有3000年之久。

更奇怪的是,有研究人员尝试在实验条件下驯化野生作物,发现驯化不需要那么久。只要采用最原始的收割方法,也就是等作物开始成熟后用石刀收割,连谷带茎一块儿割下来,再把新种子洒在地上,这样就足以打乱植物的自然选择规律,最短几十年,最多也只要200年,那些影响自然繁殖的性状就会出现,比如谷粒不再自然掉落,必须人为播种。而根据考古研究,新月沃地的人类在把谷物当成主食之前,就已经广泛使用秸秆来增强泥土房屋的强度了。换句话说,人类很早就开始收割谷物,只不过主要收获是秸秆,而不是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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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么容易就能实现,为什么人类花了十倍的时间?那时的人类更倾向于不费力地“种着玩”,在农业和其他生产形式之间进进出出,而不是固定一种方式。特别是,农业的用地实际上并不是自然界最肥沃、物产最丰富的土地——这些地方属于繁盛的自然植被,也是觅食者们最爱的食物天堂。相反,农业只能在更边缘的区域,作为补充选择的一部分而存在。从考古研究中,我们会发现世界上有十多个农业独立起源地,各个地方的人类都会根据当地的独特植物进行过多次的种植尝试,但都没有很快就完成驯化。例如,早在公元前7000年墨西哥就已出现了驯化的南瓜和玉米,又过了5000年这些作物才成为当地主食;中国北方在公元前8000年就有小规模种植的谷子,但谷物耕作在黄河流域流行开来又过了3000年,长江流域的水稻则是花了1500年才完成从种植到驯化的过程。即便以历史学家的角度来说,这也太慢了,不能叫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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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因为,农业的扩张其实是人类“开荒”的过程,充满着风险,所以也确实有群体会在接受农业以后再放弃,只把农业当作选项之一。单纯的农业不仅对个体有健康风险,比如食物来源单一造成的营养不良、碳水化合物比例太高导致蛀牙变多等等,还可能威胁群落整体。最经典的案例就是公元前5500年左右的中欧农民,他们从新月沃地移民进入中欧,避开了欧洲沿海繁荣的狩猎采集社会,靠着农业技术成功在之前无人定居的欧洲腹地扎根下来,然而经历了一段人口激增之后,当地人口在公元前5000年到前4500年出现了灾难性的下降,留下了大片乱葬岗和战争的痕迹。其中一大原因,就是当地社会只依靠单一作物,在灾难面前非常脆弱。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之前讲的英国巨石阵建造者上,他们原本在欧洲大陆还从事农业耕作,渡海到了英国,反而抛弃了农业,选择了季节性的畜牧和狩猎采集。

换句话说,最开始的农业扩张只是一种实验,而不是作为大规模变革的基础。相反,各个大陆的早期农民,都是在资源相对贫乏的地方扩张农业,并且很容易在衡量利弊之后重新选择所谓的“低水平食物生产”,这些生产方式的采用和放弃,都和季节性社会所具有的弹性原则保持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