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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700-日本关西行后记
文字:杔格
制图:凯尔希 / 编辑:卡尔希
今年10月底,全世界的文博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重大盛事,这就是奈良国立博物馆举办的第76回正仓院展!
经过近两个月时间的紧张准备工作,“地球知识局·2024正仓院特展”考察团,也顺利在11月4日正式发团,我们与潜心十多年研究正仓院的龚婷博士会合,开启了一年一度的正仓院特展之行。
考察团在日本期间,前往了神户、奈良、京都等多个地点。日本特殊的国情、民情,还是给我们带来了全新的、有触动的体验。
有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
日本,一个不适合“P人”旅行的国家
在旅游层面,对中国人而言,日本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长期被关注的国家。稍微对日本旅行有过了解的人,肯定听说过这句话——日本,一个不适合“P人”旅行的国家!
所谓“P人J人”,其实来源于迈尔斯-布里格斯类型指标
虽然有很多人认为这种分类方式不一定准确
但由于流传甚广,“?人”已经成为某一类人的代名词▼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其实就是在日本旅游,一些知名的景点、饭店、展览、体验活动,甚至于各种酒店,往往需要提前预约,甚至还要动用人脉关系,因为有的旅行服务不是想买就能买的。如果没有提前预约,则你之前所有做的工作往往就白搭了。
比如我们在慈光院体验的茶席
就要通过熟人预约,很难预约上▼
也正是如此,人们才说日本旅行不适合“游牧型”的旅行者(P人)体验,更适合之前做过规划的J人。回想国内,大概只有北京的景点游览模式,类似于日本吧。
同样尺度的卫星图,左边北京,右边京阪良
北京这城市尺度放到日本其实非常大▼
我们这个考察团中的成员,基本上都是P人。这种J人旅行模式,说实话还是给我们带来了一点深深的震撼!在此,要特别感谢在日本深耕旅游行业多年的龚老师。
如果不是龚老师的提前联络安排,我们这一行程的各种展览、怀石料理、深夜烤肉、茶道和香道的各种体验等等,或许大概率就无法成行,那么我们的体验效果,就会与各种自由行或是其他普通报团行的行程,大量同质化了。
怀石料理+深夜烤肉+慈光院茶道▼
例如我们这趟行程中,最核心的参观点位——奈良国立博物馆第76回正仓院展,便需要提前预约,而且还过时不候。
我们在参观第76回正仓院展的过程中,龚婷博士从正仓院历史的来龙去脉,还有各种展品的细节,全程都在给我们深度讲解。
龚婷博士毕竟是进过正仓院的学者,对于考察团成员中提出的各种疑问,无论是展品本身的内涵和外延,还是正仓院管理的制度本身,还有相关的民俗等等,她都能深入解答。
这本著名的与正仓院有关的书籍
译者便是龚婷博士▼
一般的正仓院特展讲解者,往往只会照本宣科,资料中有什么,翻译成汉语后,就讲什么。但龚婷博士的讲解,则是独具特色,她会把正仓院展品中的一件器物,与中国同期前后以及日本同期前后的相关器物,进行纵向横向解读。
展览中的一件器物,在普通人的眼中,或许只是一件器物。但经过龚婷博士的讲解,这件器物的相关完整体系,就会生动地浮现在人们的脑海里。比如日本勾玉和中国玉器的比较、琉璃鱼摆件的各种技艺等等,甚至于作为今年正仓院展封面的“黄金琉璃钿背十二棱镜”,龚婷博士也从自己对文物的了解和角度,给我们了一个可以对文物具体断代和期待未来研究进展的新思路。
龚婷博士在日本文物系统求学工作多年▼
我们在正仓院展参观的过程中,还碰到了一个小彩蛋,意外遇到了彬子女王,这可能是我们这个考察团中的所有人,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日本的皇室成员。
女王是日本皇室女性的封号,现行的《皇室典范》规定,日本天皇直系三代以外的女性皇嗣称女王,地位比内亲王低。
彬子女王是大正天皇的皇曾孙,她毕业于牛津大学墨顿学院,专攻日本美术史,所以必然会对一年一度的正仓院特展充满兴趣。
年轻时候的彬子女王(可以理解为女亲王)▼
毕竟是皇室成员出行,彬子女王的排场非常大,奈良国立博物馆的现任馆长亲自为其讲解,宫内厅出动了近20人为其做安保服务。她在进入展厅的一瞬间,整个博物馆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安保瞬间变得太多了。
日本博物馆游览,还是与中国有很大的不同。在这里,说话不能大声,想用手机发语音、打电话,即使压低声音也是不允许的。总而言之,就是一个纯粹的游览体验。
不能拍,但是可以买专门的画册
每年正仓院展都会出一本,不贵,值得入手▼
日本博物馆的文创产品,也独具各种创意和新意。就以正仓院展的各类文创产品来说,虽然生产方大部分都来自中国,但在中国肯定是买不到的(版权问题),但这里的产品极为丰富。甚至体验感还拉满,正仓院展文创店甚至还有个盲盒一类的扭蛋机,供游客体验。
除了正仓院特展,我们在京都还去了京都国立博物馆『法然&极乐净土』特别展。按日本方面的口径,今年是日本净土宗开宗850周年,所以日本的净土宗寺院方面,专程为此特设了一个展。
日本的一些特展,展出时间都很短▼
毕竟是佛教相关的展览,入门的门槛较大。在这个展览中,龚婷博士继续使用比较法,尽量用大众可以听得懂的语言,为我们详细解释了此展览中各种晦涩、难懂的细节知识。好在考察团成员或多或少都具备一些佛教知识,基本上都能理解。
日本的博物馆展览,往往不允许拍照(原因后面详细说)。但在『法然&极乐净土』特别展上,专门有一组江户时代的木制佛涅槃群像,专门特别允许游客拍摄。这一操作,我个人觉得更像是一种营销手段,但也实打实地让游客有了游览的影像记忆。
江户时代的木制佛涅槃群像▼
在日本,每一个特展基本都对应着相应的文创产品销售,『法然&极乐净土』特别展也不例外,这里的文创产品同样琳琅满目。
同样不能拍,但是可以买专门的画册▼
“禁止拍照”
日本是一个佛教大国,佛教在日本有着深厚的历史背景和广泛的影响。世界现存最古老的木质建筑——法隆寺,就位于日本,也是一座著名的佛教寺院。
说实话,法隆寺虽然有名气,但也仅局限于古建圈
很多来日游客,甚至觉得去过法隆寺就算深度游了▼
日本的佛教流派也极为复杂,除了华严宗、法相宗、律宗、日莲宗、净土宗等等令人眼花缭乱,其中不乏净土真宗、时宗等日本独有宗派。
奈良卫星图上 法隆寺位置▼
佛教在日本有多么广泛的影响力呢?可能一个人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总之一个人来到世间的所有,都要和寺庙产生联系。比如我们参观的当麻寺,这座寺庙在当地,乃至全日本都有着极高的威望,周边人士的各种人生大事,往往都与这座寺庙结缘,也是寺庙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例如人的身后事——墓地,就是日本寺庙营收的一大重要来源。日本的众多寺庙墓地,也允许外国人来此“入住”。当然,墓地售卖只是寺庙收入的初级阶段,在“入住”墓地之后,每年的各种祭祀活动,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日本,可以说是亚洲的现代营销鼻祖,这点从门票设计上就可窥一斑。京都著名的金阁寺,门票其实是一张平安符,在日本人的介绍中,这个平安符是要一年一换的。由于这张平安符设计极有特色,去过金阁寺的人,甚至专门会去买一个画框,把这枚符安放在里面,放置于家中作为装饰品。
门票设计的确实不错▼
去日本旅游的游客,或多或少都要和日本的佛教寺庙打交道。这些寺庙,有例如清水寺等网红景点的人头攒动,也有游人适中的法隆寺、唐招提寺等等。
清水寺的非东亚面孔太多了...▼
但无一例外的是,日本的许多佛教寺庙,尤其是建筑物内部空间,基本不允许拍照。对于广大旅日游人而言,这个现象应该是深有体会的。
为什么日本寺庙建筑物内部空间禁止拍照?答案非常简单,这就是版权原因。
日本是一个私有化为主的国家,这个国家的一切基本都是私有的,包括寺庙以及各种国宝文物。简而言之,参观的一切规矩,都是私人定的。如果不想遵守,就可以离开,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没有强迫。
日本的寺庙,往往外景允许拍照。外景拍照,给游客留作打卡纪念,另一方面则是外景拍摄有的时候根本拦不住,所以索性就放开了。
至于内景不允许拍摄,则完全出自寺庙方的利益考虑。如果内景允许游客拍摄,则意味着基于寺院内景所创作的一切作品,制作方则不止该寺院的所有者及被授权人。
寺院制作的相关画册以及文创产品,还有寺院方拍摄的照片,稀有属性都将大大贬值。
这样一来,另一个问题就出现了,就是如果站在室外,还可以看到寺院内景,这时候的拍摄该如何界定?
“严谨”的日本人给出了自己的一套逻辑——以寺院方自行规定的某个区间范围为准,例如室内与室外界限。毕竟远摄和近摄是两个角度,所展现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近摄所能产出的质感和清晰度,在某些时候远不是远摄能够“捞”到的。
我们在当麻寺便遇到了这种情况,当你站在室内的时候,完全不可以使用照相设备,哪怕去拍摄室外的景色也不允许。而你只要走一步,跨越这处门槛抵达室外,则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照相设备360°无死角拍摄一切,包括室内和室外。
一步的距离,或许在成像方面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但在日本人看来,则是严格的界限,规定就是规定,完全不可逾越。你可以说它“严谨”,也可以说它“死板”或者“教条”。
这个操作流程,确实很“日本”▼
“禁止拍照”如何影响中国?
日本的这股寺院不允许拍照的风气,其实也刮到了中国。据一些学者的研究发现,当今中国诸多寺院不允许拍照的规定,正本溯源,基本可以认定此习惯来自于日本。
比如一些寺院中的某些雕像就不让拍照▼
中国自改革开放后,对外旅游业逐渐兴盛。换一句话说,就是中国在改革开放前,并没有当今意义上的旅游业,自然拍摄相关也无从谈起。
上世纪80年代以后,中国的旅游业逐渐发展。相关行业与日本的来往显著增加,中日之间在当时还有一段“蜜月期”,导致日本的各种东西,一股脑地全灌到了中国,其中便包括这个所谓的“规矩”。据一些学者研究,大概90年代就在国内成型了。
其实,日本佛教一直在全世界“开疆拓土”▼
从根本上来讲,中国寺庙内景不允许拍摄的原因,其实与日本类似,就是版权。但是,中国的寺庙大多是国有,本质上来讲是全民共有的,管理方只是管理者,并没有所有权,这是中国与日本最大的不同之处。
一些不让拍照的寺院,哪怕是新建的▼
如果在中国,打出的是版权旗号,那显然是不合适的。所以一段时间以来,中国寺院不允许内景拍摄,大致给出了两个理由,一是所谓的“冒犯”,二是所谓的“文物保护”。但其实,这两者也根本说不通。
就以佛教为例,所谓的“冒犯”,不能对佛像拍摄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大笑话。且不说佛教诞生之时,尚无照相设备出现。另外,佛教诞生初期,佛教更像是一种哲学形态,佛陀释迦牟尼本人并不主张造像,也反对自己被神化。
至于佛像出现,已经是几百年后的事了。从这个时间开始,为佛造像、绘制佛像被认为是宣传佛教做功德,那么对佛像拍摄,也是散播、宣传的一种途径,是应当鼓励的。也就是说,假如释迦牟尼知道有人给他的雕塑拍照,他本人也不会反对。毕竟,这次释迦牟尼本人真的都没说什么!
的确,释迦牟尼本人
真的不会说什么▼
退一步讲,就算管理方说的各种有理,那官方出版的各种画册又算是什么?
所谓的“文物保护”大旗,其实也说不通。最近几年,一篇有关照相拍摄与文物损害之间联系的论文广为流传,这就是著名的《闪光灯对博物馆内染色丝织品的影响》。
论文结论称——“即便是对于最为脆弱的染色丝织品文物而言,闪光灯对文物造成的影响甚至还要小于博物馆内部的照明光源”。
这篇著名的论文,已经在文博圈广泛流传了▼
随着这些知识了解的人越来越多,中国的寺庙管理方与游客之间发生冲突就不可避免了。尤其是今年,某文物大省发生了多起冲突事件。迫不得已,该省目前已基本实现所有重点寺庙均开放拍照。而在未来,或许会有越来越多的省份加入到这一行列。
人们或许没有想到,当年从日本传来的这一套“规矩”,却以这种戏剧化的方式终结了。
整个日本一周行程,留下的记忆点实在是太多了,无法一一讲述。而在明年,第77回正仓院展将会如约而至,据业界人士透露,明年或许会是正仓院展的大年。
不知道明年的正仓院特展,会给人们带来什么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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