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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梅影荷韵

我家二婶说话大声大气,做事粗枝大叶,穿戴也不太讲究。正巧娘家姓马,村里人号称她“马大哈”。她又经常留短发,从后面看,像个男人,所以村里的人又称男人婆。

那次二婶端着大盆,拿着洗漱品,领着两个孩子去澡堂洗澡,她穿着二叔的一件不穿的灰色短大衣。二婶交完钱后,娘几个向女澡堂里边走。人多,澡堂里收钱的大娘张望着来来往往洗澡的人,看谁没给她钱。她看到了正往女澡堂去的二婶,她大声喊:“喂,前边那个短头发的男人,你往哪里走?”二婶潜意识里感觉有人叫她,她一回头,收钱的大娘笑了,说:“从后影看,活脱脱一男人。”二婶大笑着说:“老眼昏花了您,这么个俊少妇看不出来。”

我家一个老亲家的老人去世了,去世的老人我娘她们应该叫大娘。我娘和二婶结伴去吊丧。农村人吊丧,客人走进主家院门,男客在外边吊念逝者,女客去里屋哭。我娘和二婶蹲在主家堂屋里哭着逝去的老人。二婶的高嗓门敞开了哭喊:“我的大爷,我的大爷,您走得好早呀。”我娘一直拽她衣服角,二婶以为我娘是告诉她衣服没整好,她整整衣服,又大声哭喊:“我的大爷,我的大爷……”我娘哭笑不得,屋里人多,哭声一片,小声说话根本听不见。

她们在屋里吊念完,去里屋去看看逝者的另一半老人,二婶走到里屋一看,恍然大悟,她哭喊的大爷正在里屋坐着,掉泪拉吧地和前来看望他的人说着大娘生前的事。二婶那个尴尬,哭笑不得。我娘说:“我一直拽你衣服角,你就是没明白。”出了主家的门,二婶说:“这次丢人丢到家了。”

我这个二婶,小事上稀里糊涂。其实粗中有细。大智若愚。

那次我大姐在同学家喝了隔夜茶,回家后,上吐下泻发高烧。村里的小诊所都不敢收了。我爹娘连夜用三轮车拉着我姐去了镇上的医院。走到那里就住上院了。第二天,我二婶骑着自行车赶到了医院,她一看,我大姐脸色苍白,嘴唇淤青,头上冒着虚汗。二婶大声喊医生:“快拔针,快拔针。”医生莫名其妙,我爹娘也没看出来针药哪里不妥,二婶说:“你们看不出来吗?这分明是用错药了,不然病人怎么这个反应?”医生一看药瓶,真的是护士配错了药,幸亏我二婶来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连我当老师的爹都没有意识到危险,太相信医生了。事后,我爹说:“你二婶看着马大哈,其实心细得很。”

外号叫“马大哈”的我二婶,大字不识一个,甚至连个电话号码都不会记,可就是这样一个当娘的,硬是培养出了两个重点大学大学生。我兄弟在市一中上高中,成绩优异,级部前十名。老师建议二婶家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陪读。老师说:“这样的好学生要重点培养,希望家人配合,照顾好孩子的起居生活。”后来,我大弟弟考上了中国航空航天大学。两年后,我二妹又被上海同济大学录取了。

不知不觉地,村里没有人叫我二婶“马大哈”了,有时还有人依旧叫她男人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