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中南海。
人们济济一堂,喜笑颜开,这里正在举行隆重的政协会议,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等中共高级领导人已经纷纷落座。
图|毛主席
会议没进行多久,一位委员结束了他的发言后,正当周恩来站起来准备和他握手时,突然中南海附近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
“轰!”
爆炸声音很响,连怀仁堂整个会场都震动了,许多人面露惊疑之色,委员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窃窃私语着,似乎在讨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毛主席看到此情形,主动站起来向众人摆了摆手,他笑着说道:“没事哩!同志们继续发言!”此时的周总理也适时接着刚要说的话,继续说着。
洪亮的声音在会场中回荡。
总理说完之后,坐在椅子上,飞快地用笔写了一行字,递给工作人员,一会儿,工作人员递回来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辅华合记矿药厂,大爆炸,正在现场抢救……”
图|大爆炸
(1)大爆炸
周总理看着眼前的文件,脸色十分凝重。
新中国成立还不到一年,就有接二连三的恐怖事件发生,这次的爆炸说不定又是敌人搞的鬼,可是这次他真的愤怒了。
因为这次的伤亡,真的是建国以来特别大的了。
据文件里说道,爆炸地点在中南海东侧的辅华合记矿药厂,爆炸的时候,那矿药厂上空滚滚黑烟直冲云霄,久久不散。等到公安消防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把整个厂子覆盖,完全成了一片炼狱。
最恐怖的是,爆炸的时候,人们还能隐约可见那破碎建筑上挂着死难者的破碎肢体,现场惨不忍睹。
图|爆炸
经消防中队、以及大量解放军战士和群众整整10个小时奋战,大火才于翌日凌晨扑灭。虽然大火扑灭了,可是这次爆炸伤亡的人数也让人们心里一沉。
这次有市民32人、职工7人在这次爆炸中死亡,爆炸中受伤的人数高达406人,倒塌房屋有2000多间。
周恩来立即同公安部长罗瑞卿,以及北京市长聂荣臻等人召开了秘密会议,总理在会议中指示,北京市公安局一定要迅速查明爆炸原因,如果是敌特分子搞的鬼,务必调查找出真凶,并将他们绳之以法,尽快捉拿归案。
北京市公安局对此事高度重视,立即从全部门抽调了17名经验丰富的侦查人员,由他们组成爆炸案专案组,开始全力调查案件。
专案组的众人,接到命令后立即奔赴爆炸现场,爆炸中心一片狼藉,连里面的磨盘都被炸飞到数百米远,遍地是破碎的玻璃,让人根本无处下脚。
想要找到这背后的真凶,那就要先从爆炸的原因开始找起。
图|罗瑞卿画像
当时专案组向上级申请调来了一位苏联爆破专家,帮助他们勘探药厂的爆炸原因,当时那家叫辅华合记的矿药厂是一家生产矿用炸药、雷管的工厂,这也是为什么有爆炸发生的时候,引发的动静这么大的原因。
苏联专家从一地的残骸中,仔细排查后,他们发现这次的爆炸,是由两次小的爆炸引发的,而这两次爆炸的地点就是在成品炸药的包装点以及雷管的包装点。
看到了爆炸原因的时候,专案组的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两次爆炸的地点如此巧合地在存放炸药和雷管的地方,看来这次爆炸很有可能就是敌特所为。
众人感到肩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
众人认为,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比较合理的引爆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定时炸弹;另一种就是用化学物质人为点燃或者让其自燃。
当时专案组清理完爆炸地点的废墟之后,在两个爆炸现场提取到了爆炸后的残留物,人们进行成分分析后发现,两个引爆点现场并没检出金属物,也就是说,可以排除是定时炸弹引起爆炸。
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化学物引爆了。
图|化学物引爆现场
原因找到了,那么就要开始排查幕后凶手,毫无疑问,药厂爆炸的最大可能就是内部出了内鬼,当时专案组立即调查了爆炸发生前后进出过引爆地点的人员。
一般来说,辅华合记矿药厂是雷管炸药生产基地,是绝对的军工要地,因此为了防止敌特人员的破坏,辅华合记矿药厂是按照军管会的规定,在各个生产车间设立了门卫,一切的进出人员,都必须登记进出时间。
正当众人紧锣密鼓地调查相关人员的时候,这时外界突然传来一个消息。
因为当时新中国刚成立,正是敏感时期,这次矿药厂大爆炸的事情早就通过各个途径传遍了北京城,甚至还传到了全国各地,而首先做出反应的就是国民党特务头子毛人凤,他直接大肆宣扬地表明,这是他们国民党的反击。
他的话虽然不是很可信,但是这件事情的发生,确实给新中国蒙上了一层阴霾,许多百姓都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敌人再搞出什么样的恐怖事件。
图|国民党特务剧照
专案组知道,这个矿药厂进出都要严密监控登记,所以国民党说是他们做的,可信度不高,但也不排除这厂子里有他们的叛徒的可能,但敌人嚣张地挑衅,也是让专案组的所有人都攥紧了拳头。
他们没想到敌人竟如此猖狂,所有人都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把背后的真凶找出来,好在排查嫌疑人的进展十分迅速,没多久,众人就初步锁定了3名嫌疑人。
当时有一个叫肖定天的工人,平时在厂子内口碑不错,待人和善,有工友在案发当天,看见他并没有吃中午饭,而且一看就是有心事的样子,而且5点20发生的爆炸,从下午3点半后,就没人发现过肖定天,爆炸发生后,人们才看见他瘸着受伤的腿离开了现场,上了前来抢救的汽车。
还有一个叫郑新民的技术员,他的嫌疑是最大的,因为据调查他平时很少进入车间,但是案发当天,他却奇怪地进了车间,而更值得怀疑的是,当时2号现场的工人反映,说看见了郑新民在附近转悠过,他离开后不久,就发生了爆炸。
最后一个是工人丁松林,他的嫌疑也不小,他的工位是在第二个引爆点的附近,爆炸发生后,他是那位置附近唯一一位没有受伤的幸运者。
图|审讯
专案组众人看完三人的信息后,决定先把嫌疑最小的肖定天叫来询问。
审讯开始的时候,肖定天表现得很镇定,当侦查员把他的几个疑点罗列出来的时候,肖定天全部一一否定了。
他很冷静地把自己当天的所有的情况都讲了一遍,他说:
“那天没吃午饭,是因为在闹肚子;有心事,是因为东西丢了,一直在找;爆炸之后,我是去了医院包扎伤口……”
“3时半以后,你在哪里?”侦查员目光如炬,紧盯着他。
肖定天回答:“我肚子痛去了医务室,一直待到爆炸发生,医务室的同志可以为我证明!”一会儿,专案组拿来医务室人员的证词后,众人便相信了肖定天所说的都是事实。
之后,众人又如法炮制地叫来了郑、丁两人。
可是让众人失望的是,他们和肖定天一样,都有证人,很快地洗去了嫌疑,这下案件到这里,所有查到的线索都断了。
爆炸案件,彻底陷入了泥沼之中。
(2)疑云密布的秘电
不知不觉中,距离爆炸案已经过去了十天,可是专案组仍然一筹莫展,这期间,周总理已经过问了好几次进展,专案组的成员们不禁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图|爆炸案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命运,这时候北京市公安局的电讯工作人员,截获了两份台湾发来的密电。
专案组众人拿到这份情报的时候,也没想到居然是和这个案件相关的,那第一份密电上写道:
“祝贺你组实施北平爆炸行动成功,局座已令予以嘉奖,不久将有特使赴北平……”
专案组的成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之前国民党就说自己是这起爆炸事件的幕后凶手,现在又有这份密电作为佐证,难道说就是国民党特务做的?但他们又是怎么进的工厂呢?难道说这工厂里面真的有叛徒?
但是很快第二封密电,就被众人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第二封密电不仅有许多技术数据,居然还有很多伤亡细节,可以说这封密电几乎是完整地把整个爆炸过程囊括了,而疑点就在这里,但这些数据公安局并没有向社会公布。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就是内部出了叛徒,把这些数据给暴露了出去。眼看案件还没破,这又闹出个内奸,顿时专案组成员脑袋都大了。
图|密电
上级领导知道后,迅速指示北京市公安局再次抽调8名侦查员,成立第二个专案组,全力调查密电事件。经过对密电的分析之后,第二个专案组又发现,敌人是故意把这份密电暴露给我们的。
经过调查组侦查,他们发现,这封密电的截获过程有很多的存疑之处,首先它的传讯方式有些特殊,与之前特务惯用的发报手法很不同。
具体一点就是,特务一般是不同的电报采用不同的密码,比如第一封电报用A密码,第二封电报就要改用B密码……以此类推,最后以3份密电为一组,第4份密电敌人又会采用新一组密码。
回到这一次截获的两份密电来看,这两份密电,使用的是同一套密码传送,那么也就是说,敌特人员是故意暴露这份密电,让我党侦查人员截获的。
那么敌人用意何在呢?
第二侦查组推断,敌人暴露密电的目的,就是让我党相信矿药厂的爆炸是他们所为——但是这反而证明了这件事情,与国民党特工并无关系。
第一侦查组的成员们基于这个调查结果,判断这起爆炸事件既然不是敌人搞的破坏,那么很有可能是矿药厂不小心造成了这次爆炸。而随着后来的调查,这种猜测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
但是既然我党出现了提供数据的内奸,那也不能坐视不理,就这样两个侦查小组分头行动,继续着后面的调查。
图|内奸
第二侦查组认为,电报中的数据极为详细,最有可能是从矿药厂中流出去的,也就是说,那个内奸是隐藏在矿药厂之中,按照这个思路往下查,很快侦查组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据矿药厂的老板说道,当时爆炸发生后,他曾经让3名下属负责善后工作,调查伤亡数据,在侦查组调查之后,也是很顺利地从3名成员之一的生产部经理那里,找到了关键的信息。
当即生产经理接受侦查员讯问时,讲了一个情况,他说他有一个名叫查一峰的表弟,在他统计完数据之后,曾经找过他。查一峰说他在天津工作的报社,准备写一篇调查文章,需要一些数据,就让他来问问能不能要一份调查报告。
生产经理当时也没多想,便把刚整理出来的调查报告,给了他一份。第二侦查组听完之后,感觉这个查一峰可能就是那个隐藏的特务,于是众人马上赶到天津,走访查询这个查一峰,没几天,众人就发现了这个查一峰的真实身份,他根本不是记者,而是一位商人。
而且从他以往的信件中来看,这个查一峰从事的就是香港到大陆之间的特务活动,经过抓捕后,这个查一峰也承认了那个爆炸资料,就是他发给台湾保密局的。
经过后续的一些调查,第二侦查小组,才终于把“密电”事件的真相还原。
当时爆炸发生后,四九城(北京)内一时谣言四起,潜伏在北京的军统特务头子段云鹏,听说之后立即向给毛人凤发了密电,说他不负党国所托,一力筹划了这次爆炸。
图|四九城
当然他这样说完全是抢功劳,当时他带领特务小组已经潜伏在北京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因为当时新中国刚成立,所以解放军监控十分严密,他完全找不到机会下手,好几次破坏策划都无功而返。
此次矿药厂神秘大爆炸,段云鹏虽然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但只要他先一步下手,抢占这个功劳,再放出些消息,把这水给搅浑,到时候云山雾罩的,毛人凤也就发现不了这件事是谁做的,反正爆炸已经发生了,他们是只认结果的。
但是就段云鹏算盘打得哗哗响的时候,中统隐藏在北京的特务也向台湾发报,说事情是他们做的,于是中统和军统两派特务就争了起来。
毛人凤虽然猜测这件事和他们都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奖励了段云鹏3万美元,然后把这件事大肆揽到国民党的头上,并把这件事情宣传了出去。
图|军统与中统
为了让共产党相信,他还让查一峰拿到详细的伤亡数据,用电报的方式故意暴露给共产党……
到这里,第二侦查组的任务已经算是基本完成了,而此时第一组也有了重大的突破。
(3)最后的真相
排除了敌特破坏的可能性,第一侦查组就决定再次对爆炸现场重新进行勘验,以希望找到更多的线索。
他们猜想既然不是敌人搞的鬼,那么很有可能就是矿药厂内部出现了隐患安全问题,导致了这场爆炸,虽然也有可能是内部人员动的手,但先前的调查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所有的嫌疑人员也已经排除了。
侦查组从华北军区以及上海特地再度请来了3位爆炸专家,这3位专家先从封闭的两处引爆点查起,之后他们对该厂职工进行走访询问,为了验证他们的猜想,他们又进行了多次模拟试验。
最后这3位专家得出结论,是一号炸药包装点发生爆炸,然后引发了二号雷管包装点爆炸。
图|炸药包装存放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侦查组的成员们都精神大振,这下案件的走向已经慢慢清晰了,现在是一号地点最先爆炸,那只要先把侦查思路,全部转移到了1号现场的所有职工就行了。
侦查组众人,不敢怠慢,他们赶紧把1号炸药包装点所有的工人资料收集查看,据信息显示,爆炸发生时,1号炸药包装点现场有3名工人,但都已不幸丧生。
众人只能调查他们在门卫留下的记录了,记录中显示,3人在早上进车间时已经交出了随身携带的违禁品。这下侦查组人们有疑惑了,他们之前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之中有人携带了违禁品,导致1号炸药包地点出现了火花,进而引发了爆炸。
但现在已经显示他们把身上的违禁品都交出去了,难道是有遗漏的?又或者他们也没注意到,他们身上有能产生火花的东西?
抱着这个疑问,侦查员走访了3位罹(lí)难者的家属,当时侦查组访问到第二位遇难者的妻子时,她回忆起,爆炸那天,丈夫那天上班时,穿的是一双有钉掌的皮鞋。
这个细节,让侦查员很快警觉,他们马上想到,钉掌鞋子与地面摩擦时,很有可能会产生不易察觉的火花,难道这就是最后的结果?
图|火花
但经过查探爆炸现场遗留下的物品,大家却找到了那双那名工人妻子所说的钉掌鞋,既然找到了,那就说明爆炸的起因,并不是钉掌鞋,因为要真的是这双鞋摩擦产生的火花,引发爆炸的话,那么钉掌鞋也绝不可能被众人找到了。
而后面,根据几个人口述,大家也是基本上还原了当天的情形。原来那名工人当天发现自己穿错了鞋子,他知道他们车间里面有炸药存放,是绝不能穿着能产生火花的鞋子进去的,于是他便向一位家住附近的工人借了一双。
既然这个钉掌鞋的方向排出了,那么侦查组很快就把目光聚集到最后一个线索,就是1号爆炸现场附近查出的3枚银元。
爆炸地点出现银元并不奇怪,很有可能是遇难者的遗物,但是之所以把这个当成线索是因为,当时那三个在1号炸药点工作的工人,有一个叫范震光的,他在进车间交出违禁物时,有工人听见他的口袋里发出过“叮当”的金属声响,估计是银元。
银元不奇怪,但是爆炸现场也有银元,而且银元的主人还是范震光,这就值得调查下去了。
众人猜测,难道这起爆炸案的起因竟是几枚银元?银元产生的火花,让整个矿药厂发生了爆炸?
图|银元
大家面对这个天方夜谭般的猜想,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了,于是第一侦查组又再度把那3名专家请来,请他们验证:银元的碰撞是否会引燃炸药,导致爆炸?
专家通过各种银元的碰撞方式,在仿真环境进行了多次模仿试验,结果表明,银元碰撞时确实能引燃炸药,但是需要特定条件——就是银元碰撞的地点,正好在装箱的炸药附近,这才有可能发生爆炸。
而经过一番对范震光的习惯调查,第一侦查组据此推断,范震光在操作中,可能不慎将口袋中的银元滑落到了正在装箱的炸药上,银元碰擦产生了火花,进而以一种极为迅速的速度,导致了整个矿药厂爆炸……
最终,第一侦查组连同3名专家对这一案件作出了最终结论:爆炸的“真凶”竟是几块银元,这是一起由于不慎行为而引发的特大爆炸事故。
案件破了,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这件事情虽然是意外,但是却要有人为此负责。
辅华矿药厂成立的时候,便与平津卫戍司令部的208师合作,专门生产矿用炸药和雷管,矿药厂的地点是在人口稠密的朝阳区,当时公安部长罗瑞卿对此就非常敏感,他曾经多次要求矿药厂的负责人以及208师,让他们尽快搬出去。
图|朝阳区老照片
但矿药厂没有落实其指示,反而扩大了生产规模。后面罗瑞卿再次催促的时候,虽然矿药厂答应马上就办,但却因为新找的厂房价太贵,便一拖再拖。
而同时在调查后,众人发现,其实之前矿药厂对炸药的管理十分松懈,他们不仅将大量的地雷运进了厂内,而且炸药放置混乱,留下了很多隐患。
这次银元引发爆炸的时候,正是有了这些隐患,才使得这次爆炸的伤亡如此巨大。
最后毛主席、周总理在看完了整个案件之后,最后做出了如下的决定:208师的司令、政委分别受到撤职和警告处分,矿药厂经理、副经理依法判决,而从现在开始,全国各地工厂安全生产的措施安排,要立刻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