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峻嵘,1965年生于江苏淮安一个普通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县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母亲是中学语文教师。
1984年我高中毕业后,响应国家号召,参军入伍。
那时的军营,还保留着战火洗礼后的朴实气息。老式的营房、斑驳的训练场,却孕育着我们满腔的热血与梦想。
在某装甲师战车一连,我从一名普通列兵干起,凭借着过硬的军事素质和文化基础,很快成为班长,后来又提升为排长。
1988年初春,我正准备参加军队组织的提干考核。这是我入伍后最重要的一次机会,成功后就能由士官转为军官。
那段日子,我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每天天不亮就开始训练。俯卧撑、引体向上、五公里武装越野,嘴里含着一口水绕着训练场跑圈以练气息,指标每天都在刷新。
"顾峻嵘,你小子够拼的啊!"连长梁雄飞经常这样说。他是我从列兵时就追随的老首长,也是我的引路人。
然而,就在考核前两周,一封来自家乡的信打乱了我的全部节奏。信是我母亲写的,告诉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陈雨莹要去广东了。
原来,陈雨莹的姐姐在深圳一家外贸公司工作,那边发展迅速,急需招聘英语人才。
陈雨莹大专毕业后一直在县城中学代课,月薪只有四十多块。而深圳那边开出的条件是月薪150元,还包吃住。
"儿子,雨莹说她等不及了。这些年你在部队,聚少离多。她觉得自己年龄也不小了,不能总这样耗着..."母亲的笔迹有些颤抖。
那天晚上,我站在哨位上值班,望着漫天繁星,第一次感受到了命运的重量。
远处传来战车发动机的轰鸣,那是夜间训练的战友们。我知道,自己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我申请了三天探亲假。梁连长批准时拍着我的肩膀说:"小顾,感情的事要趁早说清楚。但别忘了,后天有体能预考核。"
南下的火车上,我翻来覆去背着考试资料,试图转移注意力。但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陈雨莹的身影。
她高中时是学校的文艺骨干,样貌秀丽,性格开朗。我们是青梅竹马,她了解我的每一个梦想。
赶到县城时,已是深夜。陈雨莹家的灯还亮着。我们在昏黄的路灯下长谈,她说对不起,我说舍不得。
最终,我们都明白,时代的浪潮裹挟着每个人向前奔涌,而我们选择了不同的方向。
"你一定要考上军官,这是你的梦想。"临别时,她红着眼睛说。
回到部队,我错过了体能预考核。按规定,这意味着今年的提干机会已经失去。但我请求梁连长让我继续参加后续考核,"就当是练兵"。
那段日子,我把所有的失落都发泄在训练场上。负重越野越跑越远,实弹射击的成绩节节攀升。
深夜里,我经常一个人躲在装甲车底下抹眼泪,但白天依然是连队里最阳光的排长。
1989年春,我再次参加提干考核,以总分第一的成绩通过。当梁连长为我佩戴上少尉军衔时,我知道自己终于没有辜负那个决定。
1992年,我转业到地方,进入市政府工作。偶尔收到老战友的来信,说连队的装备越来越先进了,训练强度更大了。
我也曾打听过陈雨莹的消息,听说她在深圳成了一家外企的业务经理,后来嫁给了一个香港商人。
夜深人静,我常常会梦见那个春天。
梦里有轰鸣的战车,有操场上的晨曦,有青春激荡的热血,也有那个在十字路口挥手道别的身影。
所有的得失,都化作岁月长河中一朵朵绚丽的浪花,见证着我们这代人在改革开放大潮中的青春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