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一场雪
□ 文铭权
每个冬季,我都渴望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翠鸟一样落满我的头顶和双肩。当繁华落尽,大地归于沉寂,那便是我所期待的瑞雪到来之时。
老家黄泥河位于川北乡间。在童年的记忆中,每年冬腊月总会下好几场雪。因为盆地,因为秦岭的阻隔,那雪不是很大。张飞岭山顶上,村庄外竹林梢,夹杂着一块块大大小小耀眼的白,没有半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浩荡气势。即或这样,也足以让鼻子被冻得通红的我们兴奋不已,赤脚在雪地里肆意奔跑,捏雪球、打雪仗,撑只竹箩逮冻傻的麻雀。各种童趣,至今鲜活在我的记忆中。
后来,我到了更加温暖的蜀南。雪便和故乡一起,距离我越来越远。无数个不眠之夜,遍地月光如水银泻地,常常令我热泪盈眶。那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场雪,如同盐,如同飞瀑流溪,昭示纯洁,滋生温情,写意着我的平淡人生。
在诗行中,雪一次次被我苦苦吟哦——
“没有雪花,我拿什么去把天空照耀?我拿什么去和春天亲近?”
雪,对于许多人而言,或许是冬日里浪漫的飘洒,是孩子们欢快的玩伴,但在我心中,雪更象征着人生发展周期中的低谷期。它不仅是一种自然现象,更是心灵深处的一种映射,是删繁就简的一段过程,是净化心灵沉淀的良机,更是蓄势待发的新起点。
那年冬天,我来到大巴山腹地、秦岭深处的达州万源,第一次和鹅毛大雪零距离接触。圣洁的雪花,无牵无挂从天而来。大自然在雪的大爱之下,无不显示出静谧之美,冷峻之美。好友说,只是在城市见到雪就这样欣喜,如果是在山里,相信会让你震撼。
之后的冬天,我数次从雅安出发去汉源、石棉,沿着108国道翻过海拔3000米以上的泥巴山。在浓雾弥漫的泥巴山垭口,足有半尺厚的雪被我踩得咯吱作响,天地之间的一切仿佛都被凝固和定格了。不远处,在阳光照耀下的贡嘎群峰发出金属般的银白色光芒,在雪的映衬下,万物都显得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雪山像一群远离尘嚣的修行者,平静地接纳着雪花或阳光,甚至风雨雷电。那一瞬间,我仿佛听见大自然在轻轻对我诉说:“放慢脚步,静下心来,聆听内心的声音。”
在下一轮的人生四季到来之前,雪或许是我幸逢的最后一位智者。走过夹金山、四姑娘山……雪不仅净化了我的视野,更净化了心灵。在我跌入人生低谷的那年隆冬,我曾经头顶雪花,虔诚地从报国寺开始步行上百里,最终到达峨眉山金顶。站在金顶远眺,雪落之后,大地间那些树、景,以及那些人和事,杂念和欲望,全被一片洁白无瑕所隐退,回归到最初的纯净与简单。雪,正是这大自然赐予我们的净化剂。它以其纯净无瑕的本质,将我原本纷繁紊乱的情绪,归零如一张白纸,令我良多感慨——
几丝薄雾撩空山,一片云帆天地悬。
人生姑且多留白,得意删繁就简间。
从金顶下山,是一条铺满冰雪的路。在山脚下的溪涧边,我看到一点点新绿,正奋力地挤攒出泥土。当雪融化后,留下的不仅仅是湿润的大地,更是无尽的生命力与希望。每一次的低谷都是为了更高地崛起,每一次的收敛都是为了更精彩地绽放。
只要心中有雪,春天就不会很远。我开始明白,人生就像这场雪一样,虽然有时会伴随着寒冷和孤独,但只要保持内心的坚定和纯净,就一定能够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
期待一场雪。在这岁岁年年的期待中,逐渐学会沉寂与自省,净化与沉淀,蓄势与等待。
(作者系媒体人)
夹金山
□ 高华康 摄
(作者系四川省摄影家协会会员)
啃甘蔗
□ 周汉兵
路过一水果店,见一大群人围着一堆甘蔗挑选。我果断买下一根,谢绝了店主去皮切段的服务,只是简单砍成几截,然后边走边啃。顿时,童年的记忆又在脑海浮现,温暖而甜蜜。
在老家,进入冬腊月,最期盼、最快乐的一件事情就是有甘蔗啃。
小时候家里拮据,但接近年关,母亲赶集时总会不时带回一两根甘蔗。看到甘蔗,我总是迫不及待跑进厨房拿出菜刀就砍,立即被母亲阻止。母亲告诉说,结上的芽孢不能砍坏,可以拿去埋在地里制种。按照母亲的方法,我在房前屋后选好地,小心翼翼砍下甘蔗的结埋下去,还用薄膜覆盖。到了春天,甘蔗发芽了。我精心管理,隔三差五除去杂草,找来菜枯施肥,把甘蔗根部用泥土垒起来,等待秋去冬来吃上自己种植的甘蔗。
除掉结的甘蔗,我挑选自己中意的,用牙齿咬着一端,撕掉甘蔗皮,然后用上下两颗门牙使劲地咬,直到上面凹下去深深的牙印,再轻轻一掰,一小块甘蔗便送到了口中。牙齿慢慢咂下去,那甜蜜的汁水就顺着喉咙溜进肚子,再浸漫全身,这真是一种甜蜜幸福的感觉。之后加大力度反复咀嚼,直到口中的甘蔗再也嚼不出汁水时,才恋恋不舍地把残渣吐出来。
如今,不知是人懒了还是服务太好了,吃甘蔗的人不需要像我们以往那么用力了。卖甘蔗的都会主动去皮,麻利地切成小段,有的甚至榨成甘蔗汁喝,但我还是固执地喜欢啃甘蔗。啃掉一块甘蔗皮,咬下一口甘蔗肉,一口一口地嚼,那绵稠的芳醇和甜蜜的温暖持久在嘴里、在全身流淌。
其实,生活就像这一根根细长直的甘蔗,需要充分吸收雨露阳光,并用劲嚼、用心品,生活的滋味才会更加地道。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银杏树(外一首)
□ 刘宣
我坐在四楼的办公桌前
经常与窗外的银杏树对视
银杏树高大挺拔
枝繁叶茂,风姿绰约
仿佛多年的老朋友
一有风吹草动
就轻轻敲打我的窗
我们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又心有灵犀
凛冽的寒风捂紧了衣衫
窗玻璃挡住了窗口
冷硬地隔在我们中间
还好,窗玻璃
隔阻了风言风语
隔不断我们
相看两不厌的目光
小雪时节,没有雪
寒风中,银杏树
穿一身金黄色的铠甲
既保护自己
又温暖我深情的眼眸
像一位千年智者
在飞逝的时光中
淡然驻足停留
在闲适的停留中
忘却,优雅地随风
银杏叶像一群
蹁跹起舞的黄蝴蝶
牵引我的目光上下翻飞
让快要被冻结了的我
随银杏叶灵动起来
仿佛敲打我们的不是寒风
是熊熊烈烈人世的火焰
把绿油油的银杏叶
烤成二面黄的锅盔
在饥寒交迫的冬日里
从从容容地
香远益清,亭亭玉立
地衣
地衣依偎着妈妈
妈妈依偎着大地
妈妈用体温缝制的衣
像皮肤,软软地
翻过故乡的石门槛
爬满记忆里潮湿的土地
有时,像苔藓
在青石上面,旺盛地生长
这些顽强的生命
渺小而又宏大
像面膜,紧紧地贴着
广袤的大地
贴着又丑又硬的青石
在故乡的心房
灿烂地装扮,低微的春天
(作者单位:德阳市市场监管局)
来源 | 消费质量报
编辑 | 李星彤
校对 | 聂行
责编 | 张可
审核 | 李晓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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