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天前,“羌年”成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从“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转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这一令人振奋的消息,羌族同胞和关心羌族文化保护和传承的人们纷纷奔走相告。作为一名羌族的新华社记者,一时间,诸多感慨涌上心头。
记得儿时刚从老家四川汶川县布瓦山上的羌寨来到成都上小学,老师让我向全班同学介绍自己。当说到我是“羌族”时,一位调皮的男同学在台下起哄:“那还有没有‘炮’族呀?”惹得全班一阵哄笑。的确,一个核心聚居区主要在四川汶川、茂县、理县、北川且只有30多万人口的民族,对于城市里的孩子来说无疑是陌生的。
然而2008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汶川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县城一夜之间让全世界都知道了它的名字。地震灾难不仅夺走了数万人的生命,也让本就传承乏力的羌族文化遭到严重破坏。
在灾后重建中,物质家园和精神家园重建齐头并进,羌族文化生态保护区也应运而生。2009年,“羌年”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羌年,是羌族一年一度的传统新年,羌语中意为“吉祥欢乐的节日”,每年农历十月初一举行庆典,相关活动通常持续三至五天。在此期间,羌族民众举寨团聚、祭天祭祖、祈福驱秽、庆祝丰收。
“羌年是一个将羌族文化集大成的综合性民俗活动,它涵盖了羌族的史诗吟唱、歌舞、饮食、服饰以及剪纸、刺绣等系列活动。”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所长、研究员耿静说,活动中展现的羌族史诗《禹的传说》、羊皮鼓舞、羌笛演奏及其制作技艺、萨朗舞等都是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羌年,可以说是羌族文化保护和传承的一个重要抓手。”
经过15年的发展,此次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羌年”从“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转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耿静认为,至少传递了两点信息。第一,经过多年的保护,羌年得到了有效的传承,不再濒危,它展现了中国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方面取得的显著成就。第二,标志着羌年文化的价值和重要性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可,是人类宝贵的文化遗产。
“但羌年保护情况改善并不意味着保护停止。像羌族释比的传承,依然存在后继无人的情况。”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李锦说。
由于羌族没有文字,羌族文化的延续只能通过“口传心授”传承。在这一过程中,作为羌文化“活字典”的释比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从祭祀还愿到结婚建房,羌族很多重大活动都离不开释比的存在。在羌年庆祝活动中,释比开坛唱经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释比在羌年活动中所唱的经文大多与祈福和还愿有关,感谢天地万物,强调与大自然和谐相处,这其实和我们现在生态保护发展理念是一脉相承的。”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羌学学会常务副会长刘志高介绍,“现在能够真正完整掌握经文史诗的释比,已寥寥无几。”
记者曾在十年前拜访过羌年的国家级传承人、在羌人中极具威望的老释比王治升。他表示现存释比人数少、学习时间长且难度大、年轻一代学习意愿不强等因素,导致羌族释比的数量已大幅减少。
据四川省民族研究所副研究员陈安强介绍,从2017年开始,便在羌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内开设了“口传史诗培训班”,目前已经进行了8期,每期80位学员,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释比传承难题。
目前,羌年濒危状态得到缓解,今后的目标是将羌年打造成为羌族地区人民凝聚情感、传递文化价值的平台。“因此系统性保护、整体性保护、完整真实性保护乃至进一步激发羌年在乡村之间的活力,将成为未来保护工作的重点。”耿静说,“不管是羌年还是整个羌族文化的保护,有人的‘活态传承’才是核心和具有生命力的。”
如今每到羌年和春节,老家的爷爷奶奶总会打电话来,叮嘱不管再忙也要回家团聚。村寨里三五成群的人们围坐在火塘前,你家的酒、我家的羊肉、他家的猪头,好不热闹。目之所及那些儿时看不懂的仪式,都是满满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羌年和春节都要热热闹闹地过!”爷爷总说道。(记者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