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安阳，像是一次迟到很久的赴约。
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安阳滑县人，却在三十年的时光内，几乎没有到访过这座称为“中华字都”的古城。
甚至这次的旅途，也是从郑州出发，安阳和洛阳开封一样，都在郑州的一小时高铁圈内。
二马冯|撰文
01/
气派宏伟“大邑商”
到安阳，必去的地方就是殷墟。今年2月，殷墟新馆开放，“大邑商”三个字刻在门头，这是商人对于自己都城的自豪称呼。三百年的时间里，商人一路迁徙，直到盘庚迁殷，终于定居洹水之畔，政局稳定，诸侯来朝。
120多年前，甲骨文出世，将中国的信史往前推进了1000年。1928年10月，在安阳市西北郊的小屯村，考古学家董作宾挥下第一锹，揭开了殷墟科学考古的序幕。
在殷墟，这些课本里、新闻中常常讲述的内容，以及作为实证的出土文物，一件件浮现在我的眼前，令我不断地驻足流连。知道商人创造了伟大的文明，但不知道商人的文明竟然如此的成熟。
城池、青铜、文字、车马、耕战，无一不在揭示，这并不是一个原始部落，而是有着一套非常完备的社会系统在运转。
在我之前的固定印象中，商人、商朝，就像封神演义里面的那样，充满了不可知的神话色彩。没想到经过一代代考古人的努力，我们关于商代的认知竟然如此的详实，甚至可以还原一名商朝人的一生。
但当我走出殷墟新馆，重新回到三千年后的安阳，暮色已至，北方萧瑟的天气带来了寒意。周末的两天，我都孤身在这座北方的小城里游荡。随着时间和地点的不断转换，我越来越觉得，殷墟的考古就像挖掘出一个神秘的宝藏一样，但距离我们真正地走进它，使用它，好像还有一些路程要走。
刚出高铁站时看到门口严禁拉客，佩服安阳工作做得贴心。但在这两天时间内，跟出租车和滴滴司机不断闲聊，发现所有的师傅都给了我一个同样的反馈，他们都没去过殷墟新馆。甚至连宗庙区，也是在小时候春游时候去的。
原因无非是本地人并不感冒，门票价格还那么贵。有更年轻的跟我说，“说人开封或者洛阳演的那个吧，那个最起码咱小学或者初中，高中历史书上都学过，看也能看明白 ，像咱这个咋说，你还是不考古还真（看不明白）。”
还有司机大哥跟我分析，安阳是原本的工业发展没落了，才开始想起来转型搞文旅。他们也承认，今年以来，有非常多的外地人从全国赶来，只为一睹殷商风采。
一般情况下，司机师傅往往是游客遇到的第一位城市讲解员，如果连他们都对殷墟缺乏了解，多少让人有些唏嘘。
商文明在失落了三千年后，可以被现代考古学一步步还原，可以走进我们的历史课本，走进联合国的非遗名录，但是还尚未抵达这里生活的人们心中。
02/
摸不到头脑的体验
作为一个散客，我的游览体验也是有些一言难尽。
我买的是殷墟三个景区之间的联票，但从新馆出来后，却不知该如何前往宗庙区和王陵区。在文创店问了服务员，她们说门口有摆渡车，而我出去时只看到了一个“候车处”的牌子，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标识。
摆渡车没有时刻表，也没有候车的座位，甚至连检票方式都是司机大哥亲自过问。如果你回答是联票，就不收你费用，否则要扫码支付两元。
其实宗庙区和新馆之间只有一条河的差距，我看在规划图中是有一座桥的，这样会方便许多，或许是还没有建好。
但类似这种摸不着头脑的体验，在安阳的旅途中却不止一次的发生。
比如在文字博物馆内，一进去一楼大厅，发现标注的全是出口，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游览，后来发现二楼和三楼才是正式的展厅。
安阳的这些景区或者博物馆，好像默认了你是来这里学习的，如果没有导游，没有讲解员，你自己是很难找到一个游览的顺序或者方向，对于我这种不喜欢做太多攻略的I人，非常不友好。
当天晚上，我还去了殷墟周边的考古文旅小镇、洹河夜游等，无论是物理层面，还是心理层面，预期和感受温差都有一些大，我会在后面再说 。
作为八大古都之一，安阳拥有着众多历史遗迹和文物，对我这趟旅途来说，显然是有些重复性高和知识过载。
所以周日我没有再选择像安博、曹操高陵、袁林这样的地方，而是在老城进行了一场citywalk，逛了仓巷街、魁星阁等地方。能感受到生活恬淡幽静，和很多其他的老城类似。也遭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一些新开发的仿古街区内，大部分的店铺都是关门状态。
或许是因为我来的季节不太对，北方已经开始入冬，室外比较寒冷，我几乎没有碰到多少游客。但其实周六的殷墟还是很热闹的，我也不知道这些人在周日会选择去哪里。
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经过了全国重点文保高阁寺的时候，我本以为正门在前面，结果围着它走了一圈，问了周边的店铺，才发现它根本没有开放，但我却没有找到一个相关的公告牌子。
03/
这一点差在哪里？
两天一夜的旅程，对于安阳的探索只能算是匆匆一瞥。安阳总体的物价不高，我打车没有超过30的，这是加分项，但就我的体验而言，总是觉得哪里差了一口气。
比说像洹河夜游，这种声光电的实景演出，按理说应该非常震撼，可实际的情况是我全程冻得发抖，因为这并不是在某一个景区内，而是在一座小岛上。
我说殷墟是世界级，但安阳差点。
并不是为了将殷墟和安阳对立，而是由衷地觉得安阳手握这样一张文化王牌，却没能发挥出它该有的作用。
它真的很像一个教书先生，有着非常丰厚详实的文化知识，但你要抱着上课的心态才能感受到它的魅力。
洹河夜游的最后是一场无人机表演，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拍照发朋友圈的机会，但表演的图案却又是直接将文物重新搬了出来，好像是为了让你复习下在殷墟学习到的知识点。
对比其他各大旅游城市，已经将文旅行业带进互动体验、打卡、分享这样一个新的阶段，安阳还在做这样纯粹的单向输出的课程设置，还能起到多少作用呢？
回来之后，我在朋友圈里吐槽了下殷墟文创设计得过于简单直白，被一个安阳的文化学者关注到。我将体验跟他分享了一下，他给我发来了长长的语音，尝试为我解释下。
安阳的工业基础建立得很早，但是一直都没有形成规模。建国的时候，它是一个带有半作坊性质的半轻工业城市，建国之后也逐渐建立了重工业的体系，有过一段辉煌的岁月。
近些年，随着时代发展和高质量发展需求，很多企业因不适应时代而被逐渐淘汰。除了向高新企业转型，安阳还需要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来安置原来的工业人口。
而这两年文旅热的兴起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风口，因为在安阳这个地方有着太多的文化资源，这是安阳的福分，也是一大笔需要挖掘的财富。
同样的路径让我想到了淄博，以前也是工业城市，现在却通过“烧烤”这么一个小点打响了全国的招牌。
其实安阳相比淄博还要更有优势一些，因为安阳本身就在历史和考古的圈子内占据高位，可能目前需要的只是一个“破圈”的小小切口。
这一点看似容易却也最难。因为我跟安阳的那位学者都有同感，作为曾经的工业城市，安阳在向文旅城市转型中，最需要培养的，恰恰就是对文旅的重视意识。
在他看来，安阳之间的文化和旅游资源缺乏整合和联动，虽然内涵丰富，但无法把它勾织成一幅灿烂的图画，导致亮点始终都无法凸显。安阳也需要有足够的创意去支撑整个规划。
不过在我看来，至少可以先将旅游的服务体验做好。以一个普通游客的状态走下各大景区和博物馆，先把路线图、导引、站牌、服务区等流程及细节梳理清楚，让游客能少操心就少操心，这样他们才能玩得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