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捞女初长成,李桂姐的首次登场是在花子虚家。
原来早在六年前,西门庆就见过她,不曾想这几年出落得如此曼妙。
应伯爵也早提醒过西门庆,此女色艺双绝且下海在即,大官人有花堪折直须折。
应伯爵还不忘顺带着拍了个马屁:“除了大官人,别人都不配!”
西门庆只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真个?”
后来就没再提这事,直到在花子虚家做客时,碰上了前来弹唱卖艺的她。
以西门大官人好色的品性而言,再加上应伯爵的鼓动,心动即行动才是清河县榜一大哥的做派。
西门庆却并没有急着下手,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
或许是碍于他们的亲戚关系吧,这李桂姐的姑姑正是西门庆的第二个老婆李娇儿。也就是说,西门庆是李桂姐的姑父。
当西门庆亲眼见识了这位内侄女的色艺双绝,伦理才从禁忌变成了刺激。
这李桂姐年纪小小,却甚会说话。
“西门庆见他一团和气,说话儿乖觉伶变,就有几分留恋之意,说道:‘我今日约两位好朋友送你家去。你意下如何?’”
到底是遵守禁忌,还是寻求刺激?此刻的西门庆还在挣扎之中,所以请注意西门庆的表述。
特别强调“两位”说明了我不是一个人鬼鬼祟祟去你家哦,兄弟们有目共睹,我可没坏心思。
和“好朋友”说明了西门庆想表达对李桂姐的亲近重视之意,但又不能直说。直到现在,在男女相处中,判断另一个人对自己是否真心的重要标准就是看他是否把好朋友(甚至是家人)介绍给自己。
至于“送你家去”,更是今天被男人们用烂了但却依然好用的套路(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招)——真的,我就是单纯地送你回家的一番好意,一点都没有进你家喝杯茶看动画片的想法。
这可真是既要还要,西门大官人深知,这次的榜一大哥不好当啊。
话又说回来了,风险激活肾上腺素,挑战令人重返十八岁!
带着欲拒还迎的进度条,西门大官人来到了李桂姐家。李家人一见,犹如天下掉下个金元宝。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西门庆好久没来李家了,这或许就是从娶了李娇儿开始的。西门庆若来,这是逛妓院呢,还是走亲戚呢?既然他喜欢的人已经娶在了家,似乎也没来的必要了。由此可见,此次登陆李家,西门大官人是下了大决心的。
李家人盛情招待,西门庆也透露出了想要梳笼(妓女第一次接客)李桂姐的信号。如果你陪领导喝花酒,领导点名要求某个妹子来个才艺表演,不用怀疑,他就是有那个意思。
然而,既要还要的西门庆依然开不了想要那个的口。
不知是西门大官人成熟起来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见到潘金莲时十分猴急的低级色批,还是李桂姐的魅力实在远不及潘金莲……西门庆当晚留是留下来了,但陪睡的却是李桂姐的姐姐李桂卿。
无数读到此处的老色批表示,老子裤子都脱了……
有位老色批说过,男女之趣在将合未合之际。两个人都知道迟早要发生关系,但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是最勾人的状态。
不过,西门大官人考虑的可能不是这个,他依然是那个猴急的色批,只是依然迈不过伦理那道槛。
李桂卿虽然也要尊称西门庆一声姑父,但她毕竟已是成熟营业的妓女,西门庆虽特殊,但也只是个客人,难道她接待过的父子、兄弟还少吗?世人会批评这种伤风败俗的没原则,但没原则不挑客正是其专业精神的表现。
西门庆嫖李桂卿不仅成不了新闻,还可以成为掩护西门庆真正目的的过度。
像李桂姐这般色艺双绝的少女,整个清河县有多少双老色批的眼睛正在盯着呢?这可是男女老少都爱的大新闻呀。
试想想,久不登亲戚家门的西门庆,窜上来就直奔主题,也太那啥了吧。
这才是基于西门庆性格人设的正常表现,兰陵笑笑生无意塑造一个为所欲为的无耻恶霸。
精明、谨慎,甚至还有点儿道德底线,这才是西门庆的全部性格。
也正因此,武大郎捉奸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躲在床底下,当然也有人(包括潘金莲)评价说他骨子里怯懦,但对方毕竟是武大郎,在潘金莲的鼓动之下,恶意重新占据上风,他缺的根本不是殴打武大郎的勇气,这样的第一反应,与其说是怯懦,不如说是基于对自己行为“是不对的”的道德认知。也正是这点残留的道德感,在李瓶儿已经放弃了花子虚后,西门庆还想着要给花子虚留点钱过日子。
只不过西门大官人的道德感经常只是灵光一闪,乃非理性的结果,当利益摆在面前时,他总会找到突破之道。
如今,成为内侄女的第一个男人就是西门庆的利益诉求。
在做足了可笑的表演后,小说这样写道,“紧着西门庆要梳笼这女子,又被应伯爵、谢希大两个一力撺掇,就上了道儿。”
“撺掇”这个词好啊,再加上“一力”的修饰,这说明应伯爵和谢希大这两个家伙太了解西门大官人此时的心思了,你不就是想要个台阶吗?你不就是想为这个缺德事儿找个人背锅吗?
从此西门庆可以这样安慰自己说:“我就是想蹭蹭,都怪应伯爵和谢希大这两个家伙推我屁股。”
关于这天发生的事,从此在清河县流传着好几个版本,有的说西门大官人那天只是去走走久不登门的亲戚,有的说西门大官人那天最多也就是想会会李桂卿,但所有版本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原本对李桂姐没兴趣的大官人,硬是被应伯爵和谢希大这两个损友给带坏了。
西门庆知道这是假话,西门庆也知道大家知道这是假话,大家也都知道西门庆知道大家知道这是假话。这种假话的意义在于心照不宣的服软性表达,当你干丑事时还知道掩盖,当你干了坏事还知道撒谎,尽管很蹩脚,但这个行为还是会让大家感受到你还在乎我或怕我的尊重。正所谓,掩盖的不好是能力问题,你特么干了坏事都不掩盖,这就是态度问题了。这算不算我们的一个传统特色逻辑呢?
总之,西门大官人这个榜一大哥当得也太扭曲了!
对于李桂姐而言,这样的职场开局可谓梦幻,除了前日要求她唱歌得了五两银子,次日又得了西门庆五十两银子和四件衣裳。仅从这五十两银子来看,这已经是整部《金瓶梅》嫖资之最,难怪此时掌管西门庆家财务的李娇儿在听闻西门庆要梳笼自己的侄女时心中大喜,怕是李桂姐本人都诧异,我特么这是镶钻了吗?
万万没想到,西门大官人还真想给她镶钻。
西门大官人不仅想做她的第一和榜一,居然还想做唯一,而身为捞女的李桂姐很明显经验不足,居然答应了大官人包养的要求。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李桂姐的“桂”原来是桂冠的“桂”,西门大官人不仅要给她一顶花魁的桂冠,还要在上面镶满宣誓主权的宝钻,这厮是要霸榜啊!
对此行为,后世的老色批们纷纷发表谴责:“最烦这种给共享单车上锁的人!”
最郁闷的当然还得是李桂姐,脑袋上这顶镶钻的桂冠既是荣誉,更是枷锁。
这位梦幻开局的捞女将如何破局呢?
李桂姐有一句足以惊动千古的励志名言:“你我院中人家,弃旧迎新为本、趋炎附势为强,不可错过了时光。”
如果你的理解就是偷偷接客,那你太不了解这位镶钻捞女所作的努力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向西门大官人战斗过的地方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