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3月27日,一大早,火红的太阳刚从东方冉冉升起,湖北黄陂县姚家集公社大院门前就聚集了很多省、地、县党委机关和武装部的领导。他们中的一些人不时地探头朝县城的方向张望着,看这阵势应该是在等一个重要的人物到来。

与此同时,在镇政府大院内正有一群公社和生产队的干部围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七嘴八舌地询问着什么。老人显得有些拘谨,只见他中等身材,头戴一顶撮撮帽,上身着黑色对襟旧棉袄,下身着一条黑色老棉裤,脚穿一双破旧的解放鞋。他边应付着身边人的询问,边不时地引颈向公社大院门口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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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先楚

不一会儿,一辆部队牌照的轿车来到公社门前稳稳地停了下来。等待中的各级领导马上围拢在车门旁边,这时从车上下来一位年逾花甲、精神矍铄的老军人。他不是别人,正是时任兰州军区司令员,开国上将韩先楚。只见他下车后和迎接的各位领导一一握手,打了招呼,就在众人的簇拥引导下,来到院内。

到了院里,他向院内的人群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就转身问时任公社周裕春书记:“丁平喜人呢?”

还没等周裕春回话,只见刚才被众人围住的老人若有所悟,赶紧脱下撮撮帽,向前走近一步,两眼含泪,深情地说道:“老兄,您不认得我了?

韩先楚眼睛一亮,走上前一把拉住老人说:“啊!你是平喜,终于找到你了”。之后,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热泪纵横,让在场的人无不深受感动。

那么这个老人和韩先楚是什么关系呢?他能让已经是上将司令员的韩先楚专程告假来这穷乡僻壤看望,身份肯定非同寻常。

原来,这个老人是韩先楚红军时期的亲密战友。两人多次一起出生入死,在血与火的战斗中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只是后来丁平喜负伤返乡,两人一别就是38年。今天,同样是两鬓斑白、花甲之年,但身份地位又有着天壤之别的两位老人再次重逢,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接下来,两人被请进专门用于接待的客房。刚一落座,他们就开始聊起了曾经一起战斗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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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的韩先楚

1929年,16岁的韩先楚随姐夫田长松参加了家乡的赤卫队,后来加入了黄安县独立师,成了一名正式的红军。不久,13岁的丁平喜也从家乡黄陂加入了红军队伍。

到了1933年,红25军整编时,两人同时被调入手枪团。手枪团是被誉为红军战史上的“特种部队”,由徐海东亲手组建,成员都是从部队精心挑选,这些战士个个反应敏捷、枪法精准、身强力壮。他们人手一支驳壳枪,一支马步枪,弹药充足。近距离用手枪射击,远距离用步枪射击,白刃战时还可以用刺刀和枪托与敌人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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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枪团的新战士

在当时红军战士能够被选进手枪团,那可是件十分荣耀又让人羡慕的事情。可见,在当时韩先楚和丁平喜都是非常出色的,要不然进不了手枪团。

来到手枪团,韩先楚和丁平喜恰好被编入同一个班,韩先楚年长3岁,丁叫韩大哥,韩叫丁“小白脸”。从此以后,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一起行军,一起打仗。

韩先楚对围在身边的众人说:“一次,战斗打响,丁平喜看到有敌人向我们俩所在的位置瞄准射击,眼疾手快,将我猛推一掌,一粒飞向我胸膛的子弹击中了我的的右膀。”说完,他指着带有残疾的右膀,说:“是平喜救了我一命啊。

1932年春,由于敌人的封锁,鄂豫皖苏区的红军在经费、粮食、武器弹药方面都极为缺乏。这时上级得到情报,敌人在罗田城里囤积了大量粮食和武器弹药,还有一个金库。于是,决定拿下罗田县城,解决部队的给养和弹药问题。

在攻城之前,手枪团的韩先楚、丁平喜等10余人被抽调到侦察小分队。他们装扮成赶集的老乡,经过一昼夜的跋涉,终于赶到了罗田县城外。

韩先楚、丁平喜和姜华庭三人组成一个小组进城侦查,他们背了一些山货,悄悄混进了城。可是在城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金库。正想找老乡打听,突然发现有两个哨兵把守着一个库门。韩先楚断定这里就是敌人的金库。于是三人悄悄接近,突然出击,干掉了哨兵。为了防止被敌人察觉,他们把敌人尸体拖进了仓库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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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先楚

紧接着,他们就开始在库房里查看。这一看不要紧,可把他们高兴坏了:库房里有成捆用牛皮纸包好的银元,足足有上万块。

这时敌人也发现了金库被占,就派人来抢。韩先楚他们依托库房英勇战斗,决心誓死保卫金库。一时间,枪声大作,他们连续打退了敌人的几次进攻。眼看敌人越来越多,正在这时,红军接应的小分队正好赶到。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战斗中,韩先楚不幸手臂再次中弹负伤。丁平喜看到“韩大哥”负伤,十分愤怒,举枪击毙了那个开枪的敌人。

韩先楚他们无心恋战,遂将银元分给来接应的人。韩先楚自己顺手拿了敌人的衣服,包了两大捆银元,匆忙随部队转移,边走边向敌人还击。

敌人为了夺回银元,拼命反扑。红军在慌乱中边打边撤。拥挤中,很多战士掉进护城河,河里的水深且浑浊。由于当时确实比较混乱,韩先楚所带的银元不幸从衣服里落进水中,瞬间沉入水底,看不见,摸不着。这可急坏了韩先楚。

眼看着敌人快要追上来,战士们你推我拉地把韩先楚弄上岸。韩先楚丢了银元,还想回身去摸。这时眼看着敌人冲了上来,再去捞银元已经来不及了。丁平喜他们拉着韩先楚就走。

战斗结束后,韩先楚因丢了银元被分队长摘了枪,还要处分。韩先楚为此寝食不安,伤心至极。当时,年仅16岁的丁平喜义无反顾地找团长,说:“韩大哥带着侦察小分队,冒着生命危险,夺取了金库,还受了伤,缴获7000多块银元。当时情况紧急才丢了那200多块。团里这样处分韩大哥,大家都想不通。”。

尽管大家都帮着求情,但韩先楚的处分还是没跑掉,并被调离了手枪团。他被调到了交通队,这个交通队就是负责给前线运输给养和弹药的,手中没有枪。不过,尽管手中没枪,但是韩先楚还是在一次与敌人的遭遇战中表现英勇,用一只扁担就俘虏了几个民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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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25军政委吴焕先

这事被红25军政委吴焕先听说了。吴焕先对他大加赞扬,当听说他以前在手枪团,因为丢了银元被处分才调到这里时,就说:“银元丢了还可以再夺回来嘛!”于是就把他推荐给了225团2营政委。从此,韩先楚就到225团2营当了一名排长。

在这段时间,韩先楚和丁平喜尽管都在红25军,但是因为不在一个单位,部队又一直在行军打仗,见面的机会就少多了。

到了1934年7月,红25军一路征战来到陕西葛牌镇时,韩先楚已调任224团4连连长,丁平喜是手枪团的一名班长。一天,四连遭到了西北军的阻击。手枪团团长命令丁平喜带领全班战士打援。韩先楚见援兵赶到,大声喊道:“你们是手枪团的吗?快从侧面干掉敌人”。

丁平喜一边大声应着,一边带领全班战士从侧面猛攻敌人,敌人被击溃后。韩先楚见是丁喜平非常兴奋,相拥大笑,并诙谐地说:“小白脸,今天不是你带人来救我,我可能就要见阎王去了”。这是丁平喜第二次救韩先楚。

1937年秋天,陕北吴起镇战斗中,丁平喜不幸负伤,部队又要行军。组织上只好把他安置在老乡的家中养伤。他康复后,因找不到部队,就回家乡了。为了躲避敌人的清算,丁平喜改名丁春玉。从此两人天各一方。

解放后,韩先楚多次托湖北的老战友打听丁平喜的下落,总是查无此人。

1973年,丁平喜从报纸上知道韩大哥在福建当司令,曾去找过一次。不巧,韩司令到北京开会去了。一去就是20多天,老丁住不惯现代化的招待所,执意要回家,走时,请招待所的同志代向司令员问好,致谢。

韩司令从北京返回福建后,才知道丁平喜来过,又遗憾,又高兴,遗憾的是未能相见,高兴的是丁平喜还活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这些年之所以找不到他,是因为丁平喜返乡后,改名了。

1975年春,韩先楚请假回湖北家乡探亲,专程到黄陂姚家集探望丁平喜。这才有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当天,分别近40年的老战友再次相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两人足足谈了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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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饭的时间,才走入客厅与众人见面。用餐时,将军向随同前来的保卫科长提出要求:“今天,我和生死与共的战友相逢,请你允许我破例饮酒。”

保卫科长见到此情此景,点头认可,说道:“不能超过两杯。”随行的一名战士从轿车里取来两瓶茅台,放在韩司令员的面前……

1975年秋,韩先楚在北京开会期间,特地邀请丁平喜到北京,并亲自陪游,让他领略首都风光。散会后,二人同乘飞机到兰州。

在兰州,韩先楚司令员留丁平喜住了半个多月。两个分别多年的老战友,着实好好地亲热了一阵子。临别时,韩先楚还将自己珍藏的历史文物——红军八角帽送给丁平喜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