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天 我们亚洲
按照 原计划,休养生息的一周开始了。
天好,上午洗晒。
中午迷糊一觉。下午起来走到杜鹃丘。
内脏锅
晚上鸭子说内脏锅吧。就是在超市买的一盒配好料的内脏和调料,煮了魔芋、圆白菜、莲藕、肉燕、香菇、豆芽菜在里面,日本的这个锅那个锅,常常是在煤气灶上煮得差不多了,然后端到餐桌上,用桌面小燃气灶温着吃,跟我们的火锅边涮边吃吃法不同。因为放的配料多,鸭子怕味道不够,还在锅里丢进一小块麻辣火锅底料,很是过瘾。要说吃,还是得在我们亚洲啊。
第十五天 食无鱼无以为家
黄昏的京王线
下午本来想沿着电车线走到仙川去,一边走路一边听韩江,《素食者》看完了,现在在听《植物妻子》。素食代表不顺从社会物种,韩江说想探讨下人类对异己可以残酷到什么程度,穿过涵洞,虽然东京即便在偏僻陈旧的地段,也因为整洁珍重显得审美优先,不给人以城市背面的破败感,但因为韩江的小说,还是有点心情晦暗,韩国和日本街景被代入和重叠了,不知道黄昏中,轰鸣而过的电车里和路上步履匆匆人们,是不是也在经历着什么让人不寒而栗的故事。
今晚鸭子不在家,自己吃晚饭。烤了一盒小而肥的多春鱼,一大碗丝瓜萝卜丝魔芋麻辣烫,其实食材也很普通,怎么就跟在纽村一人食吃的完全不一样了呢,是因为纽村家里的煤气灶没有烤鱼格吃鱼不那么方便,食无鱼无以为家啊。朋友说为什么不买一个带烤鱼架的灶台带回去啊,我觉得要换掉家里的灶台是个大工程,尺寸什么的弄不清楚不说,主要在纽村超市也没那么多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物美价廉的鱼买。同样是没事就地震的岛国,境界怎么差别那么大呢。
天天烤鱼
第十六天 悲欣交集的佛头
一早出门,和乐乐约会。住在东京都外别的都好,宁静,舒缓,优美,加之我在纽村已经修仙成功,成为村居小能手,什么都适应,唯一不友好就是进城搭电车换乘时候的楼梯。以前不觉得怎么样,今年下半年起大腿根痛,连带大腿和膝关节都疲软,奔波在漫长台阶上,就有点力不从心。年龄这个东西,你自己想忘了,身体零件也会时时提醒你。电车站也不是没有升降电梯和扶手梯。但东京的电车线路规划出来,连几号车厢换乘走路最短都有显示,人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地图指令行动,顾不上左顾右盼找电梯。今早就是,从杜鹃丘到表参道,按照规划可丁可卯地50分钟抵达,腿就相当辛苦。
出地铁沿着表参道走到根津美术馆,美术馆是建筑大师隈研吾作品,繁简无常木结构,用木竹石、植物阴影和大面积的石灰顶在繁华港区营造出清凉就地出世的气氛,这些日本的艺术家建筑师太会了。
一楼的南北魏的佛像表情悲欣交集。
今天的主展是一个香草草药植物花卉绘画展,应该是十三邀中,让妻子下辈子再也不想嫁的曾孝濂老师的古代植物版本画同行作品,用画笔最大程度还原了植物的蓬勃生命力。
三楼的商周青铜器展,保存相当好,美术馆票根上的双羊樽,是世界上保存唯二的双羊樽,另外一只在大英博物馆,但是品质比根津这只相差很多。
世界上唯二的双羊樽
根津博物馆里的中国文物来源于购买、捐赠和交换,多数是在中国战乱时期流失盗运到日本的,中国观众看了会有五味杂陈的感觉,对于这些佛像和青铜器来说,它们的命运是虽然住在世界最美博物馆之一锦衣玉食但背井离乡望洋兴叹从那种。现在每天都有那么多中国人来看望它们,几千年,此刻人和器物共呼吸的瞬间,且五味杂陈且珍惜吧。
室外园林是根津博物馆的重要组成部分,园林很大如错落秘境,流水枫叶石龛旖旎而下,拾级而上,处处借景。最后去咖啡馆喝咖啡,没等到面朝层林玻璃窗的座位,对着前门院落,也不错,可以消磨一天,我对一个地方的最高评价,就是可以消磨一天。此地是根津家族旧居,现在是全球顶级最美私人博物馆之一。
parade大楼
从根津博物馆出来,在东京最贵的港区City walk,各路建筑大师蜂拥入眼。后来鸭子看到我在隈研吾另外一个建筑前拍的照,气愤地说,好啊,你去微热山丘,不给我买凤梨酥。我这才知道这个不使用钉子,而是通过三维结构手法构建,被称为“地狱组合”的木结构建筑中,入驻的是台湾在日本第一间凤梨酥分店,我光顾着形而上,对鸭子来说,什么建筑大师tilte都没有甜品店诱人。
卖凤梨酥的微热山丘
网上下的9年还是10年前那部《你的名字》在国立新拍摄地经典场景复原,也是耐心等到服务员走过,咔嚓,影迷为爱真是无所不能。
在国立新美术馆看了三个展,工艺美术展,日本画展和油画展,都很养眼,国立新的建筑也是视觉大补。室内桶状装置顶端,是一间米其林三星餐厅。
从国立新出来喝杯咖啡继续战斗,走到六本木看灯,圣诞季到来,满街璀璨,行人趁着红灯走到人行道中间对着对面汽车司机鼻子拍照,在这种仿佛满天飘雪的灯光路影之下,人却有点低落,一切都显得不真实,仿佛繁华咫尺却成空。
继续走继续走,直接走到有巨大的通体金黄的东京塔,科幻片中外星飞船降落闹市一样在楼丛中丛探头探脑到拔地而起,这一天走圆满了。
第十七天 仙川可居
下午从家里走去半小时路程的仙川,我很喜欢的一个僻静和便利结合得很好的一个小站,围绕地铁站方圆一两公里,超市,家居店,医院,花店,杂货铺,muji,咖啡馆,小馆子、小服装店,陶器店,家具店什么都有。稍稍走开一点,就是僻静的住宅区。
回程走错路了,走到甲州街道上,有点吵,耳机里的小说都听不到了,突然天空中有一群鸟归巢,它们呼啸在几颗树的顶端盘桓,霸占了一片天,特别震撼。
饭后跟鸭子晃去超市,买了两盒鱼,两个cream,一盒牛肉,一大盒番茄,香蕉、橘子、生菜、芹菜、小棠菜、苹果、香菇……4689日元,合纽币51刀的样子。纽村人特别喜欢用超市一购物车的日杂价格自己虐自己,就是比较这一购物车在纽村多少钱,在伦敦多少钱,在日内瓦多少钱,在东京多少钱,在巴黎多少钱,后来发现小纽村物价比肩瑞士,然后全体被虐得痛并痛着。
第十八天 一年到头的新衣服都拜托啦
上午乐乐同学问吉祥寺约不,约呀。吉祥寺是东京人最喜欢住的街区,我要年轻点也立个flag——我要住吉祥寺!现在我老人家意念有点不逮,凡事靠瞎惦记就成的法力大大减弱,可能也是对什么的欲望都变得不太强烈的缘故,加上吉祥寺对住惯乡下的我来说也太繁华,要说更想住的还是仙川那种僻静点的地方。但是吉祥寺逛街是真好逛。每一次去吉祥寺就没空手而归过,只要来东京,一年四季要添置的新衣就拜托吉祥寺了。
2016年有部日剧《只有吉祥寺是想住的街道吗》,我看得很上头。就是两个双胞胎胖姐姐经营的家族地产公司,带着客人找房子的故事,差不多就是个东京租房指南,你是什么样的人,该住在哪个片区。那些失恋的,失业的,失婚的,相亲失败的,没找到生活目标的,老是放弃目标的丧丧的客人来到这里,想在东京第一人气吉祥寺的找房子住,都被胖姐姐三聊两聊,给聊到其他街区去了。这个剧差不多就是在东京生活的理由,因为“好地方不只在吉祥寺,东京啊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在这形形色色的角落,这其中一定有个角落适合自己。”
她俩带着客人到更适合他(她)的街区,吃吃喝喝逛逛耍耍,先跟街区恋个爱,然后再看房子。这部剧可以当东京吃喝居住指南看,我就种草了好几个街区,比如文艺气息的神乐坂,夏目漱石出生和泉镜花等小说家长期居住过的夏目坂,千代区神田万世桥拱形桥洞里的性格小店……
两位胖胖小姐姐除了带你吃带你玩带你找房子,还兼任心理疗愈师,比如建议一个来找房的姑娘,“尽量别说‘但是’会不会好一点,你一旦说了但是,无论是开心的事,还是好事,全部给这个词一笔抹杀。”
晚上鸭子带去离家不远的一个只有五六吧台座位的小拉面店吃饭,巴掌大的小铺子,有点可爱得过分了,还有自己家的T恤玩偶等周边。晚上就开门做门两小时生意,拉面也只得一款——青花鱼拉面。说话垮垮的老板娘亲自煮(虽然我也听不懂,就觉得垮垮的),好味。
第十九天 橙鸭冲了个突
昨晚跟鸭子冲了个突,俩人瞬间回到她小时候的状态yesterday once more了。
起因是12月底我跟鸭子要在深圳汇合七八天。之前房子出租,当时我们都不在国内,是嘉妮小朋友帮着收拾的,大扔特扔之余,还收拾出几十个纸箱东西堆到淡水小破屋儿里,主要是书,还有鸭子房间东西都没扔,等着她自己下手。这次我俩回深圳主要任务就是把那几十个箱子清理出来,估计就是二次大扔特扔。鸭子好多年没回深圳了,有点兴奋,说你赶紧把去收拾东西和我需要见的人的时间确定了,余下的时间我要约同学啦。我说你现在先别约你的玩的事,等我安排出时间线来,剩下的时间才是你自己的,要分得清楚主次。鸭子说,那你倒是赶紧定行程啊。我说刚刚定了你的机票,我的机票,深圳的酒店,其他事还没顾上,去淡水还要看朋友的时间。她说我也不能因为你迟迟什么都不定,我就什么都不能做。总之就车轱辘话来回说争执起来。我突然有点烦,说你要不想回深圳就把机票退掉,那些东西我自己收拾,把你小时候的破烂一扔。然后转身就去浴室泡澡去了。
当晚谁也不理谁。事后我觉得自己有点西柚附体,就是冲突当前,不讲道理,说自己都没打算执行的狠话唬人,鸭子在日本呆久了,凡事提前计划,加上她本来就有点轴。我则考虑现在到回去还有一个半月,很多未知元素,很难现在就把每天行程订下来,要等再临近一点一点点确定下来。有点N种文化和人格冲突的意思。
当然我们今天早晨就和好了,我俩吵架复盘的时候,鸭子果然也说最气是我突然说不讲理的狠话,那就赖西柚吧,受了坏影响。
今天自己家里窝了一天,五点出门走去喜多见刷了一万步。回来烤了一盒海带腌过的青花鱼,豆干香菇芦笋小炒,冰箱里翻出小半袋圆白菜丝凉拌,眼大肚子小,鱼都没吃完。
第二十天 热闹的福岛展台
周六,中午去二子玉川吃寿司,我家美食鸭说这间虎寿司东京只有两家,品质好。这间寿司米用黑色寿司醋腌浸过,所以颜色是棕色的,鱼也有很多熟成和炙烤过,风味独特。比起鱼籽海胆啥的,我觉得北极贝最好吃,脆脆的。
shopping mall的露天中庭在举办福岛的农副产品展卖活动,热火朝天的,活动叫秋のおいしいふくしま——福岛秋天的好吃的。福岛是日本的农产品渔业大县,展台的米啊水果啊零食啊,东京人买得很欢实,我们在乎的辐射什么的的,对他们来说仿佛不存在,对股神巴菲特老爷子也不存在,刚震完,他就去日本吃海鲜去了——主要是进军日本股票市场。
午饭后到又接地气又文艺的自由之丘行街,我现在西柚附体,出街老要求泡咖啡馆,不然犯困,在街头一间小小咖啡馆喝杯店家烘焙自己研磨的浓香咖啡,精神一振,是旅行中的小确幸。
鸭子例牌是一路走一路吃,肉桂卷,冰淇淋,蛋挞,我也跟着叼一口咬一口的,把肚子吃了了个七荤八素的,加上中午扎扎实实一顿寿司,晚饭除了青菜什么都吃不下了。
东京街头已经进入圣诞季,火树银花更异乡。
七点多回到家鸭子自己戚里咔嚓煎块牛排配炒豆芽米饭瞬间干掉,年轻的胃简直是辗肉机。
第二十一天 丹顶鹤秃了和男狐狸精
今天在家休整,下午走去泊江市中心,来回正好一个小时。路上听《一本不正经的博物志》,就是动植物界一些好玩的事。
古人还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认为丹顶鹤头顶上的那一抹樱红珠冠是特别厉害的毒药,一经入口立即挂掉,无药可救,所以称之为鹤顶红。事实上不管是鹤顶红、喝血还是喝肉,都没有任何毒性,小说中毒药鹤顶红,其实是是三氧化二砷的天然矿物加工而成,就是著名的砒霜。
那么,丹顶鹤的头顶那一块鲜红的红色,其实是他裸露的皮肤,更通俗一点的说,他秃了,还有一种解释,就是鹤顶红是丹顶鹤性成熟的标志。嗨,丹顶鹤这锅背的。
还有一段讲狐狸。《搜神记》里除了有魅惑男人的女狐狸精,也有男狐狸精。说西晋的时候,有一位博学多才有正直无私的大臣叫张华。有一天,有一个顾盼生姿的帅气书生来拜见他,两人一聊,张华发现这个书生比自己懂得要多,而且出口成章,很有才气。张华突然想到,书生可不可能是一只狐狸精呢?然后就弄来了一头猛犬试他,狗向这个书生一个劲儿的狂叫。书生当然非常生气,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拂袖而去。但张华的怀疑还没有消除,让仆人找来了一根传说中战国时期的千年枯木,点燃一照之下,这个书生终于现了原形,真的是一只修炼多年的狐狸,而且还是一只男狐狸。
晚上在家吃了个韩国泡菜锅,俩人造了半桌子。我问鸭子,你自己在家时候吃锅吗?她说吃啊,但一般吃麻辣锅。这才是一个吃货的敬业精神,一个人也要坚持吃锅。
后面的私货:
来日本三周了,我也没计划,没攻略,每天瞎溜达。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展览是必须要看的,没有什么地方是必须要到的,没有什么人是必须要见的,但是所遇所遇皆所愿,所见皆所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