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一天,我和几个小朋友一起玩耍时,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叮铃铃”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几只小狗活蹦乱跳地过来了。小狗脖子上都挂着小铃铛。
小狗后面是一位肩扛猎枪,腰别火药袋的猎人。我们经常看到他这样转悠。大人们说,他叫李立军,家在附近生产队。李立军四十多岁,身材魁梧,面色红润,再配上那身猎人装束,样貌十分威武。
小伙伴们一时忘记刚才是怎么玩的了,就一起跟着他看热闹。大人们说,李立军打枪可准了,在湖野里,野兔子跑得再快,只要被他看到,没有逃脱的。有时候野兔子被打中了,还能挣命跑一段,猎狗就紧紧追上,把野兔子叼回来。
他去村里转悠,多半是寻找黄鼠狼。他的猎狗,到草堆里、鸡圈猪圈、路沟里、汪塘边,这闻闻,那嗅嗅。我们亲眼看到,一只黄鼠狼从草堆里嗖的一声窜出来,几只猎狗迅速扑上去,一下子就把黄鼠狼咬住了。那时,村里的黄鼠狼比较多,半夜里经常传来因为黄鼠狼骚扰,鸡圈里鸡的惨叫声。我们经常在大白天看到黄鼠狼从路上窜过去,可是没有人有本事能徒手抓住它。
我猜测,这几只小狗,是李立军专门训练出来的。可想而知,这种训练需要特别的技术和能力,也许打猎就是他们家的祖传。那时,野兔子很多,人们在割麦子时,经常在麦地里看到野兔窝,有时候会看到野兔子在收割过的麦地里奔跑。人们没有办法追上野兔子,就举着镰刀呼喊,接着就有更多的人跟着呼喊,跟着去追。直到野兔子跑进尚未收割的麦地,人们的呼喊声才停止。几十年后的今天,我想起来这事,感觉那场景就是那时候人们的一种寻欢作乐或者说是解压的一种方式。
听说,打到的野兔子和黄鼠狼,那些肉是李立军的下酒菜,那些皮是他打酒的钱。供销社收购站专门收购这几种野兽皮,据说还是出口的热门货。那时的酒,品种很少,价格没有高的。运河酒厂的散酒,八毛六分钱一斤,瓶装的运河大曲一块多钱一瓶。听说李立军很喜欢喝酒。
李立军还会杀猪剥羊。我曾经几次见过他,一头挑着大约一米多长的椭圆形木桶,另一头挑着杀猪刀等工具,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路上。那时候杀猪,主要是在春节前,而且大部分是附近生产队请他去的。生产队专门养了几头大肥猪,留到过年时杀了,分给社员。私人家里也有过年时杀猪的,但是极为稀少。
我跟李立军的二儿子是小学同学。上小学时,我跟小伙伴去过他家玩。他家与我家差不多,可以说是一贫如洗。那时,家家户户都好不了多少。
大约是20世纪70年代末期,我偶然听到有人谈论李立军。他们说,李立军得了肝癌,医院没法给他治疗,只能在家等死。得了重病,李立军依然气势不减,他高声大叫:“谁说我得了癌症?我攮死他!”那时候的癌症特别是肝癌,经常有人得,很少有活过三个月的。他不屈服,他在拼尽全力抗争!
我年幼,与他不在一个生产队,他不可能认识我。可他却是我那时候崇拜的偶像或者说是粉丝。他临终前说的那句话,一直记在我心里,他是永不服输,不屈不挠的英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