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正如吴雨声的猜测，刘剑雄说的这个人正是他二舅。
蒋维和前不久从北京南下，秘密来到安庆，目的就是为了处理军火案。由于局势对袁世凯十分不利，蔡将军在云南起兵讨袁，南方许多省份响应，湖南、广西等地索性宣布独立，不承认中央政府。
袁世凯迫于压力准备以退为进，放弃洪宪皇上称号，同时千方百计保住他大总统头衔。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最担心的莫过于李、吴两人手中的绝密文件，一旦公布于众，整个计划就泡汤了。加上县里有关他们的死刑判决已报送北京和省里，由于内部意见不一迟迟没有批复。
为了防止意外，蒋维和秘密赶到安庆，亲自处理这件事，必要时绕过省府和中央司法部门，无论找到找不到有关文件，也得将二犯秘密处死。
刘剑雄同意放人，同时提到有关绝密文件的下落。吴雨声不敢说出找不到文件的真相，承认文件确实在他手上，李清泉出事不久便被他销毁，否则早就交出来，不用花钱买命了。
他以此暗示无论他或李清泉都不会因为文件的存在，对袁世凯构成任何威胁。他将军火案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军部与日本国洽谈时他不仅是外务部的联络员，而且是现场翻译，如果出错应该由他负责。
刘剑雄惊讶地说，“这样一来，你岂不是成了案子的主犯？”吴雨声坦然表示，“就此案而言，我本应该负主要责任。”
刘剑雄深知此案关系重大，二舅绝不可能放过主犯，尽管对这一大笔现金馋涎欲滴，却不得不无奈地表示：“如果你是主犯，那就难办了，出再多钱，恐怕也无法以保外就医名义放你出去。”
吴雨声笑笑说：“你误会了，我出钱不是为保我一条命。”
“那你想保谁？总不至于保李清泉吧？”刘剑雄不明所以地问。
“说对了，正是为了保他。他病情很重，正在恶化，如果不能及时得到医治，很快死在大牢里。我愿意出这笔钱，保他到监外就医。”吴雨声郑重地说出他的想法。
刘剑雄惊愕地张大嘴巴，不敢相信他耳朵。世界上竟然有这种人，花十万大洋买命钱不说，而且赔上自己一条命去救别人。
小桃红见到林秀莲，迫不及待地说出汪家被害真相。
林秀莲起初不敢相信，直到小桃红说出与赵公子见面的经过后，才明白刘家是陷害汪家的真凶。
小桃红还告诉林秀莲，李处长在牢里得了重病，奄奄一息，眼看不行了。雨声为了救他，不但主动顶了罪，承认自己是主犯，同时拿出10万大洋，保他到狱外就医。
县里为了得到这笔巨款，很可能同意放李处长出来治病，这样吴雨声只能在大牢里等死了。
林秀莲听说吴少爷为了救李处长，不惜自己被处死，从心里敬佩他。长期以来她一直以为吴家是汪家仇人，逼小桃红离开他不说，还坚决反对她救他。
她越想越后悔，忍不住对小桃红说：“吴少爷是大好人，我不该恩将仇报，长期以来错怪他，以为吴家害了汪家，并逼你离开他。”
“姐，这与你无关，要怪只能怪我。”小桃红忍不住眼圈红了。想到丈夫对她的爱，以及他为了帮谢杨柳打官司最终得罪刘家，遭到陷害，才出现眼前这种悲惨的结局，心中说不出地难过。
更令她难过的是长期以来，她一直以为吴家是陷害汪家的罪人，直到赵公子说出真相，她才恍然大悟。
有时候，人们竭尽全力追求真相，当真相大白时却变得毫无意义，因为真相无法改变事实，也改变不了丈夫的命运。
“你必须去见吴少爷，将真相告诉他，我们冤他了。”林秀莲郑重地说。
“我也这么想，可监狱不让任何人见他！”小桃红无奈地说，“我正在托人想办法。”
她们聊了很久，认为见面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想办法营救吴雨声。吃过午饭，她们赶到安庆城，在清风班住处，与秀子、陈笑天等人秘密商量如何营救吴雨声。
陈笑天认为时间拖得越长，吴少爷生还机会就越大，小桃红主张告刘剑雄买通刘七，栽赃枉法，制造鸦片假案陷害吴家。
吴雨声作为原告方，按正常程序应该在庭上作证。这样一来便能达到金大人所说的缓兵之计，尽量拖延时间。
谢杨柳认为即便告倒刘剑雄，也救不了吴少爷。这是两个不同案子，一个归县里管，另一个归北京管。小桃红认为虽是不同案子，根子都在刘家，如果能拿出足够证据，起诉刘剑雄杀人灭口，至少能打乱他们计划。
他们商量了很久，一致决定向县府起诉刘剑雄派，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有人出来作证。林秀莲说她知道刘七下落，由她出面去找他。
陈笑天非常诧异，说刘七早死了，怎么还活着。林秀莲说他命大，刘剑雄派人杀他，被他侥幸逃脱，一条腿被打残了。
“刘七现在恨死刘家了！我去找他，让他写一份证词。”林秀莲自告奋勇，为了弥补对吴雨声的误解，决心帮吴家打官司。“你不要出面，还是我去找他更妥当。”
小桃红考虑到她和杨柳好不容易有了家，有了女儿，不想让她卷进来。
“我出面比你有把握。”林秀莲认为刘七多次在刘剑雄指使下陷害吴家，小桃红是吴家二太太，她去找他，他必定心存戒备。相反，自己不是当事人，出面与刘七说话更方便。
小桃红与林秀莲回到石牌镇，天已经擦黑了。谢杨柳坐在堂屋里，见她俩走进，立即说丁大为回来了。
最近以来，丁大为很少露面，一直在罗家岭边的菜子湖一带调查有关汪家三小姐的情况。对于这件事，无论林秀莲还是小桃红都不抱希望。
林秀莲不以为然地说：“他肯定又跑到乡下打听三妹情况。我劝了他多少次，不用白费力气，他偏不信。”“据丁叔说，三小姐可能没有死，现在仍然活着。”谢杨柳说丁大为找她们，就是为了告诉她们新发现的情况。
“不可能！”林秀莲认为三妹被洪水冲走，没有生还的机会。
“丁叔人在哪儿？最好找他来问问清楚。”小桃红说。“他去安庆城了，据说准备去见三小姐，当面问问她情况。”“他来时是不是喝了酒？”林秀莲问。
“好像喝了酒。”谢杨柳点点头。“这就对了。他准是喝多了，所以满嘴胡话！”林秀莲劝小桃红不要当真。
出事当天晚上山洪暴发，她亲眼看见三妹被河水冲走，由于龙眠河连着菜子湖，湖面非常大，所以没找到她尸体。
小桃红虽然觉得林秀莲说得有道理，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赵公子向她说出汪家被害真相后，她觉得人世间什么奇事都可能发生，如果能解开三妹生死之谜，对她内心无疑是莫大的安慰。她心里暗暗思忖，等丁大为从城里回来后，一定要当面问问有关情况。
几天后她见到丁大为。丁大为告诉她，最近一个多月，他一直在罗家岭悄悄调查三小姐下落。
一个偶然机会，他结识了龙眠河上运沙石的船家，得知汪大人出事当天夜里，有人救了一个两岁小女孩。
据救她的人说，当时她抱着大雨冲下的圆木，正巧他们的船在龙眠河帮人运沙石，于是救了她。后来一位姓陈的船老大，因家中无儿无女收养了她，将她带回罗家岭溪口乡。
他跑到溪口乡找到这位姓陈的人家打听，对方根本不承认。
他私下找陈家邻居打听，他们都说陈家独生儿子很小夭折了，16年前收养了一位女孩，大约两三岁，正好与三小姐年龄相仿。后来因为发大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只得将她卖给安庆姓潘的大户人家当丫头。
他这一说，小桃红心里暗暗吃惊，三妹要是活着，今年18岁，与陈巧妹年龄相仿。尤其令她吃惊的是陈巧妹不但是潘氏带来的，而且9岁卖到她家，难道这一切仅仅是巧合？
她不敢再往下想，如果三妹奇迹般地活着，而且可能就是陈巧妹，她心目中的世界顿时被颠覆。一切是是非非，包括她与巧妹之间的恩恩怨怨都变得十分荒诞。
斗来斗去，都是自家人，更令她不能接受的是巧妹身为汪家后人，却和仇家搅在一起，与她作对。
总之，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巧妹是汪家人就不成立。相反，如果她确是汪家人，眼前的真实世界便值得怀疑。就目前而言，她宁可接受这个给她带来太多苦难的世界，也不愿接受陈巧妹是她亲妹妹的事实。
“你去城里见了陈巧妹，她怎么说？”她忍不住问他与巧妹见面情况。提起这件事，丁大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心里说不出地沮丧，半天不说话。
“她是不是不承认？”她追问。
“不仅不承认，还把我狠狠骂了一通。”提起那天与陈巧妹见面的情况，丁大为心里说不出的窝火。
陈巧妹一见他的面便冷嘲热讽地说：“丁老头，你怎么跑来了？是不是二太太派你来的？”他连忙解释，与二太太没关系，想向她打听个事。巧妹问什么事。他问她老家是不是在罗家岭溪口乡。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巧妹反问。
“你父亲是不是叫陈老六？”
“你问这些做什么？”巧妹警觉地盯着他看。
”你原先是不是姓汪？”进一步追问，她是不是从小被陈家收养，后来卖到潘家，随大太太来了吴家。
未完待续......
*本书内容由作家授权本号刊发
*图源网络，如侵告删
*如需转载，请后台回复“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