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11月24日),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传来:

著名古典文学研究学者、教育家、诗人叶嘉莹女士去世,享年100岁。

许多人尊称她为,中国“最后一位穿裙子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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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从民国走过来的诗词大家,在诗歌上的造诣登峰造极,无人出其右;

她教了七八十年的书,学生中不乏席慕蓉、白先勇这样的大师,桃李满天下。

席慕蓉曾形容她,像是一个发光体,是屈原《九歌》里的湘水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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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一生颠沛流离,18岁丧母,52岁丧女,婚姻也充满了悲剧。

面对这坎坷的人生,她却赤诚相对:

“我不跌倒,我要在承受之中走我自己的路。”

2019年,她更是将自己的存款以及变卖房产的收入,共计3568万,全部捐出。

她曾赤裸裸地来,如今也赤裸裸的离去。

但她留下的精神财富,以及古典文学之美,将永不磨灭,人间永存。

站着上课诗歌赋,

桃李天下赤子心

叶嘉莹有很多个称谓。

古典文学研究泰斗、诗人、教育家、诗词的女儿、穿裙子的士,等等。

但她自己却是这样排序的:

“首先是教师,其他都排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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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1岁在大学毕业至今,她从没有离开过讲台,在讲台上站了整整七八十年。

一开始,她是在中学教书。

由于她所作的旧诗极好,台湾大学中文系教授台静农对她很是赏识,于是便邀请她去台湾大学任教,教授大一“国文”。

一开始,很多同时不服,认为她只有中学的教学经历,教不了大学。

可很快,她们便被叶嘉莹的才学和师道所折服。

第二年,她就被聘为专任教授。

那时,她才不过3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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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60年代,叶嘉莹在诗词上的造诣,引起了全世界古典文学界的注意。

她以台湾大学交换教授的身份,先后在哈佛⼤学、密歇根⼤学做访问学者。

很多国外名校也向她抛来了橄榄枝,希望她出国教学,加拿大哥伦比亚大学甚至直接给了她终身教授聘书。

1969年,因为丈夫的执意要求,叶嘉莹举家搬往加拿大温哥华。

她也开始向金发碧眼的洋学生讲述中国古典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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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熟悉的母语环境,还要用不熟悉的英语教课,但这并难不倒她。

不到两年时间,她的课就赢得了全校师生的喜爱。

班上的学生也从最初的十几个,变成了满教室都坐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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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她第一次回国教书。

此后的30年间,她总是趁着加拿大放暑假的时候,回到国内授课。

每一堂课,南开三百多人的大教室里,都会被挤得水泄不通,连讲台边和教室门口都是人。

就连当时中文系的系主任、已经七十六岁的朱维之老先生,都像小学生一样,把她的每堂课从头听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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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013年,她彻底回到了阔别了近半个世纪的祖国,定居在了南开大学。

虽然已经近90岁了,但她并不是回来养老,而是为祖国再发一份热。

她依然保持着一辈子的讲课习惯:站着讲课。

她到全国各地讲学,每次主办方给她准备好椅子,她也不坐。

“我到现在90多岁,我的腰腿有毛病,但是我一定是站着讲课的。这也是对于诗词的一种尊重。”

实在是累了,她就用商量的口气说:

“我现在可以休息两分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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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早就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但叶嘉莹从未退休过。

91岁时,她还在家里的小客厅里,为学生们讲课。

96岁时,她已经走不动了,但依然坐在轮椅上为新生讲开学第一课。

她曾说: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讲给年轻人知道?你不能讲给青年人知道,你不但是对不起下面的青年人,你上也对不起古人。”

为往圣继绝学,国士无双。

她用自己的一生,诠释了对诗词的热爱,对教育的执着,对祖国文化传承的坚定信念。

从她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位学者的高尚品质,和无私奉献的精神。

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

漂泊半生回国发光热

“一生多艰,是诗词救了她。”

这句话可以概括叶嘉莹的一生。

她于1924年出生于北京的一个书香世家,本姓叶赫那拉。

她的祖父是光绪二十年的进士,父亲毕业于北大英文系,家里门前还有一对大石头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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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些优渥的出生,并没有让她过上安稳日子,反而一生经历过多次大宅祸。

七七事变后,北平沦陷,父亲被迫随着公司迁往后方,一走多年,杳无音讯。

家道从此中落,母亲只能带着三姐弟艰难度日。

吃的是着酸臭的混合面,上学路边到处都有冻死饿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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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岁那年,母亲患上了肿瘤,只能去往天津动手术。

可没想到手术感染了,母亲强撑着坐火车想回京见儿女一面,可最终还是在火车上去世,母女终是没能见上一眼。

18岁丧母,这让叶嘉莹很早就明白了生死离别之意。

她哭干了眼泪,写下了八首《哭母诗》:

“早知一别成千古,悔不当初伴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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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叶嘉莹随丈夫渡海赴台。

原本以为风波过后就能回到故土,但这一飘零就是几十年。

“我们在大时代的战乱变化之中,真是身不由己。把你漂到哪里,就落到哪里,都不是你的选择。”

更艰难的是,因为政治风波,丈夫被捕入狱,一关就是三年。

她和幼女也被拘留,后来是看她们可怜,才放了出来。

出狱后,她只能抱着幼女寄住在亲友家:

“剩抚怀中女,深宵忍泪吞。”

而三年之后丈夫出狱,却也并没有一家团圆的温馨。

长期的囚禁,让丈夫的性格更扭曲了,出狱之后他完全不工作,对人生遭遇的怨念,也一股脑全撒在了妻女身上。

就连生小女儿的那天,丈夫一看到是个女儿,竟然转身就走,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不见人影。

在访谈中,她曾说:

“我这⼀⽣,讲过无数歌颂爱情的诗歌,但并没有真正的爱情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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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她更是经历了一个沉痛的打击。

大女儿跟女婿因为车祸,双双身亡。

年过半百,突然痛失爱女,这份打击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接连数十天闭门不出日日哭泣,写下了10首哭女诗。

“痛哭吾儿躬自悼,一生劳瘁竟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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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

“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

叶嘉莹忧患不断的一生,正是这句话的注解。

痛失爱女之后,叶嘉莹突然觉悟到:

“把一切建在小家、小我之上,不是一个终极的追求和理想。

我要从‘’小我’的家中走出来,我要回国教书,我要把我的余热都交给国家,交付给诗词。我要把古代诗人的心魂、理想传达给下一代。”

于是,她决定像祖国申请,回来教书。

她说,自己一生“很多事情都不是主动选择的”,结婚不是,去台湾和加拿大也不是。

而回国教书,是她唯一一次主动争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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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总会凋零,

但我想把莲心留下来”

2016年,叶嘉莹荣获“影响世界华人大奖终身成就奖”

她也被公认为是海外传授中国古典文学时间最长、弟子最多、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华裔女学者。

然而,名利从来不是她的毕生所求。

在南开的日子里,折磨了她几十年的丈夫早已去世,她独居住在一间两室一厅里。

家具很简陋,电器只有一台小电视,但连茶几、餐桌上都堆满了书。

一些海外诗词爱好者与南开联系,出资为她在学校里盖了一座约550平的「迦陵学舍」,名字取自她的号「迦陵」,供她生活居住。

但她并没有搬进去,只是会在此会客、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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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生活,更是简约到离谱。

每天,凌晨2点半睡觉,6点半就起床工作。

吃得也相当简单,有学生看过她做饭,一锅开水,青菜往里头一煮,蒸几个馒头,就是一顿。

还有学生帮她收拾屋子,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只有一点青菜和半瓶腐乳。

纪录片《传薪者》中也曾展示过她的一顿中饭:

芹菜、蚕豆、彩椒、一碗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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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的身体实在不行了,才请了一个保姆,但也只负责白天做饭、清洁。

她说:

“自己有诗词为伴,并不需要人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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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对自己如此节俭的她,却把自身全部积蓄以及变卖房产所得钱财,全部捐赠了出去,用于中国传统文化研究。

2018年6月3日,捐了1857万;

2019年,再捐了1711万元,累计捐款3568万元。

但她对此总是避而不谈。

央视《面对面》栏目采访她,主持人董倩开口便问捐款的事,她很失望:

“我本来要跟你讲学问,看样子你对于学问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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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好奇,她为何会做出如此决定。

她说:

“我平生的离乱都微不足道,只愿年轻人能够把我吐出的丝,织成一片云锦。我的莲花总会凋零,但我想把中国传统文化的莲心留下来。”

有学生曾经问她:“您讲的诗词很好听,可对我们实际生活有什么帮助呢?”

她这样回答:

“你听了我的课,当然不能用来评职称,也不会加工资。

可是,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死次之。古典诗词中蓄积了古代伟大之诗人的所有心灵、智慧、品格、襟抱和修养。

诵读古典诗词,可以让你的心灵不死。”

如今,她虽然已经离世,但她把自己的诗歌留给了世界。

谨以此文,悼念叶嘉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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