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史》中,第一次设定《奸臣传》,其中认定的奸臣一共是21人,蔡确、邢恕、吕惠卿、章惇、曾布、安惇等人榜上有名。而在这份榜单中,王安石的支持者和追随者竟然占了1/3,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完颜构将北宋的覆灭责任推卸给了王安石,但由于王安石两度拜相,又深受神宗皇帝的重用,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将王安石排在奸臣之列,所以只能找一个替身,因此就找到了章惇作为王安石的替身,再一点就是章惇最初反对完颜构他爹当皇帝,因此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实际上章惇是最该获得平反的奸臣,此人无论能力,才干,眼光都极为出色,他是王安石真正弟子和传人,也是唯一能够将王安石变法进行下去的人。
章惇,字子厚,官二代出身,史称其:“才智出众,文笔出色,性格乖张”。宋仁宗嘉祐四年进士及第。实际上,章惇原本参加了嘉祐二年千年龙虎榜的科举考试,但因其族侄章衡考中状元,章惇耻于章衡之下,拒不受敕,扔掉诰敕回家,两年之后,25岁的章惇再次参加科举考试,进士及第,名列第一甲,由此也可见章惇的傲气和好胜。
章惇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就是苏东坡,苏东坡虽然生前也是两边不讨好,人生不如意,但死后他得到了绝高的评价。而章惇由于身处高位却落得了一个身败名裂。苏东坡对章惇极为钦佩,他在写给哥哥信中说:“章子厚奇伟绝世,自是一代异人,至于功名将相乃其余事”。意思就是章惇就是当宰相的料。后来,两人因为政见不同,但私人关系却一直很好友,在党争的风浪中经受了考验,章惇数次救苏东坡于危难之中。
某次,宰相王珪多次拿苏东坡诗中的“蛰龙”二字出来,说苏东坡有“不臣”之心。章惇据理力争,指责王珪:“你是想使别人整个家族倾覆吗?”王珪回嘴辩称:“我不过是转述御史舒亶的话罢了。”章惇讥讽:“舒亶的唾沫你也吃?”事后,苏东坡感慨万千,在写给章惇信中写道:“那些当年追捧我的人,一旦有患难,无复有相哀者,只有你章惇,平居遗我以药石,及困急又有以收恤之,真与世俗异矣”。但最后二人关系还是破裂了,苏东坡远贬岭南,当时已经是宰相的章惇并没有救助。
章惇对不起苏东坡,仅因为他没有出手营救苏东坡,可苏东坡在元祐期间也未出手营救章惇,也许彼此或许还有友情,但政治的介入,已让他们越走越远了。两人的遭遇更加耐人寻味。
章惇和个性鲜明的寇准不相上下,如果得遇名君必为贤相,可惜的是,二人遇见的都是弱势皇帝。也是章惇由于个性迥异,导致他仕途并不顺利,幸好有变法给章惇一个转折,他被王安石相中,提拔进三司条例司,参与变法的核心事务,三司使任上大刀阔斧进行改革,整理账目,设会计司,重新登记天下的户口、人口、租额、年课等等,把账本做得清清楚楚。就算是上天眷顾来的职位,章惇凭借才干和务实精神,把工作做到极致,然而他当时的职务其实并不如号称王安石“头号大弟子”吕惠卿以及曾布他们。
元丰八年,宋神宗驾崩病逝,宋哲宗继位,由太皇太后高滔滔摄政,保守派领袖司马光、吕公著等相继拜相,旧党上台,章惇被贬出朝廷,直到宋哲宗亲政后,召章惇为相。而且还是独相,重返朝廷核心的章惇,第一件事就是追究已故的司马光、文彦博等人向西夏割地求和的罪责,同时停掉每年给西夏的岁赐,命章楶修筑城寨,加固边防。凡是元祐所改,全都恢复。引用蔡卞等人,全部居重要职位、担任言官。执政期间国力蒸蒸日上,五年后,章楶在平夏城大败西夏人,使得西夏“不复能军,屡请命求和”。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在章惇为相的七年间,他没有像司马光当年对新法赶尽杀绝一样,实事求是地保留了元祐时期一些切实可行的法令,当时,章惇向宋哲宗进呈新修订的法令。宋哲宗听到有些法令是元祐时期颁布的,大惑不解:“难道元祐敕令也有可取的吗?”章惇回答说:“取其善者。”这一刻,章惇显示了一个大政治家的格局。
无论如何,章惇这个宰相做的至少算得上是无私,他当宰相后对家人说,我自己现在当宰相了,家里再不能做什么违法乱纪仗势欺人的事,当了宰相之后,为了避免有人来走关系,平常都不见客。他四个登科的儿子只有章援一人在京城任职,其他三子都在州县为官,没有一个显达的。
如果说王安石是理想主义者的话,那章惇则是一个彻底的现实主义者,毕竟事情总得有人去做才会好,国家必须有针对性地制定政策进行治理,才不会乱。他服膺王安石变法,本质上是推崇王安石的“三不足”——“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改变,才能让国家更好,侧重点的不同,决定了他与王安石的成就各有侧重。章惇的政治才干是反对他的人都无法否认的,因此反对者只能在他的品行上做文章。但他究竟有什么品行上的问题,史书上也没有记载。只是一出场,就给他一个定语——“有才无行”。
南宋人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安石见惇,惇素辩,又善迎合,安石大喜,恨得之晚”,意思就是章惇品行不好,“素辩”,“善迎合”,都指向章惇是一个小人。由此,进一步说明王安石变法的队伍里都是些小人,借以贬低王安石变法。从章惇一生的行迹来看,他不仅不是小人,还是一个无私无畏、坚持立场、忠于职守,并时常发出不合时宜之论的孤胆英雄。
一日,宋神宗盛怒,批令斩杀一名漕官。第二天上朝,宋神宗问宰相蔡确:“昨日朕批示要杀的人,已经执行了吗?”蔡确回奏:“臣等正准备报告此事。”宋神宗追问:“杀个人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蔡确于是说,自宋太祖开国以来,我朝不曾杀过士人,臣等不愿看到陛下破例。宋神宗沉吟许久才说:“那就将他刺面发配吧。”
这时,门下侍郎章惇忽然站出来,说:“陛下,这样还不如把他杀掉算了。”宋神宗反问:“这是何故?”章惇上前回奏:“古人言,士可杀不可辱。依臣看,杀头比刺面流放要好受得多。”
宋神宗一听,火冒三丈:“朕乃天子,难道连一件快意的事都做不成?”章惇连忙对宋神宗说:“陛下,像这种快意的事,臣以为还是做不成的好。”宋神宗默然不语,冷静后,怒气渐消,对蔡确、章惇等人说:“这件事就由你们酌情处理吧。”从来奸臣只有溜须拍马、逢迎皇帝作恶的,哪有如章惇、蔡确这般,当面顶撞,给皇帝制造不痛快的奸臣?
宋哲宗去世,向太后在事先选定端王赵佶为皇位继承人的情况下,假意征求宰执的意见。章惇当即站出来反对。坦言:“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话没说完,与章惇同朝的曾布怕受牵连,对着章惇吼了一句:“章惇听太后处分!”端王赵佶由此继位为宋徽宗。就凭“端王轻佻”四个字,章惇就对得起大宋了。那个场合,这算是拿命在争,不能要求更多。
因为章惇可不是一个政坛愣头青,而是一个曾掌朝政七八年、富有政治经验的66岁老臣啊,他不可能不知道直言的后果会危及自身的地位。但他知道赵佶轻佻,“不可以君天下”,为天下社稷苍生计,他不能不力争。可悲的是,这次力争的失败,最终造成了北宋的沦亡,证明了章惇的远见卓识,而章惇和他的家族则彻底葬送了政治前程。
他为官清廉,坚守国土,寸土不让,在司马光等人提议向西夏割地换和平的时候,他怒不可遏,不徇私,不贪污,不谄媚,不卖国,作为一个奸臣,章惇到底图什么?实际上就是,完颜构替父兄开脱历史罪责,将国事危亡推至王安石变法,让一群推行变法的“误国奸臣”来承担骂名。这样,赵家人是没有过错的,有过错的是底下的奸臣。
按私德来论,章惇的耿直,如果按政见来论,政见不能用来判别君子和小人的,章惇绝对是良相。更具体地说,就凭那句“端王轻佻”,他就不该进奸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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