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生下过多位帝王的女人并不多,北魏的娄太后算一个,唐朝的武则天也是,还有本文的主人公克烈·唆鲁禾帖尼。
唆鲁禾贴尼是托雷的妻子,托雷虽然没有当过蒙古大汗,却当过蒙古的临时执政,称得上是帝王级别的人物。
唆鲁禾贴尼的四个儿子,大儿子蒙哥是蒙古大汗,二儿子忽必烈开创了元朝,三儿子旭烈兀为伊利汗国(波斯)皇帝,四儿子阿里不哥也曾当过蒙古大汗(与忽必烈同时称汗),她因此被称为“四汗之母”或者“四帝之母”。
托雷死后,他的家族原本与汗位是无缘的,但在唆鲁禾贴尼的运筹帷幄之下,硬是花了二十年时间复兴家族,将大汗之位抢了回来,不得不说是个狠角色。
那么,唆鲁禾贴尼是怎么办到的呢?
唆鲁禾贴尼原本是克烈部王罕的弟弟札合敢不之女,成吉思汗消灭克烈部之后,将她送给四子托雷当了妻子。
史书没有记载唆鲁禾贴尼与托雷结婚的年纪,但我们可以知道的是,她是托雷众多妻妾当中年纪最大的、最早嫁给托雷的、也是最受宠的一个女人,是托雷的正妻,托雷的11个儿子,有4个是他所生,另外她还生了2个女儿。
我们都知道,成吉思汗有四个嫡子,分别是术赤、察合台、窝阔台和托雷,这四个儿子都是孛儿帖所生。
按照蒙古“幼子守灶”的习俗,原本成吉思汗打算让幼子,也是他最喜爱的儿子托雷当大汗,但随着蒙古帝国版图的不断扩张,成吉思汗逐渐意识到,需要一位有治国才能的人当大汗,才能治理好国家。
托雷虽然军事才能出众,但不善于治理国家,二儿子窝阔台显然更适合,于是成吉思汗将窝阔台立为继承人。
1227年,成吉思汗因病去世,临死前他留下遗嘱:窝阔台继承大汗之位,作为补偿,托雷得到了他的绝大部分财产,以及所有12.9万兵力中的10.1万人,窝阔台只得到了可怜的4000人。
也就是说,窝阔台得到了汗位,而托雷则掌握了军权,这样的遗嘱安排显然不合理,事实上也确实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成吉思汗死后,按照蒙古的习俗,即便窝阔台被遗嘱立为大汗,也需要得到忽里勒台大会的批准才能继位,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因为窝阔台忌惮托雷,竟然不敢继位,而是提出让托雷暂时担任执政。
托雷这个人还算厚道,并没有仗着自身实力强大而篡夺汗位,他在当了两年执政之后,将哥哥窝阔台推上了汗位,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牢记父亲对他的教训,要他与兄弟们保持团结,他一刻也不敢忘记。
窝阔台虽然当了大汗,但依然对托雷十分忌惮,为了坐稳汗位,他采取了一些“特殊手段”。
1332年,托雷在三峰山之战中消灭金国主力后,奉命率军与窝阔台会合,但在行军的半路上,他突然生了重病,很快就暴毙而亡。
根据学者研究,托雷之死极有可能与窝阔台有关,这是一场谋杀。
托雷去世的时候,唆鲁禾帖尼四十岁,她的几个孩子年纪都不是特别大,家庭的重担突然落在她一人肩上,她感到压力巨大。
但是,唆鲁禾帖尼并没有因为丈夫的去世而乱了手脚,她能明显地感觉到,窝阔台对托雷家族的财产十分觊觎,所以她时时刻刻防备着。
正如唆鲁禾帖尼所料,窝阔台在铲除了汗位最大的威胁后,开始策划将托雷的军队和财产夺走。
按照蒙古习俗,谁能娶唆鲁禾帖尼为妻,谁就可以得到托雷家族的财产,窝阔台心生一计,他下了一道诏书,告诉唆鲁禾帖尼,可以让自己儿子贵由娶她为妻,这样就能帮她照顾几个儿子了。
那时候,贵由不过27岁,比唆鲁禾帖尼的长子蒙哥大不了几岁,窝阔台让他娶唆鲁禾帖尼为妻,显然是居心叵测。
更何况,唆鲁禾帖尼是窝阔台的弟媳,贵由的婶婶,这样的婚姻即便是在蒙古,也不是那么般配的。
这里多说一句,唆鲁禾帖尼是王罕的侄女,而成吉思汗是王罕的养子,因此唆鲁禾帖尼与成吉思汗是同辈人,却嫁给了成吉思汗的儿子托雷,如果窝阔台要儿子贵由娶唆鲁禾帖尼为妻,那唆鲁禾帖尼的辈分又该怎么论呢?
警惕的唆鲁禾帖尼一眼就看出了窝阔台的小心思,但她很快就想好了对策,以自己曾发誓要等到儿子们都成年了才改嫁为由拒绝。
在蒙古,说出的誓言一定要遵守,否则就是对神灵不敬,因此窝阔台只能选择相信,不好再勉强唆鲁禾帖尼,此计只得作罢。
唆鲁禾帖尼很清楚,托雷家族虽然实力强大,但处在蒙古大汗窝阔台的统治之下,所以她必须做到不露声色,不能让窝阔台知道自己时时刻刻防备着他。
为了麻痹窝阔台,唆鲁禾帖尼假装自己不知道托雷是其害死的,而是请了一个萨满巫师,借巫师之口,说托雷是为了代替窝阔台去死(当时窝刚好阔台生病了),才喝下巫师给的施了咒语的水的。
窝阔台得知这事后,竟然信以为真,为此还感动了好一阵子,这件事很快就在全蒙古传开,大家都赞扬托雷的义举。
这样一来,窝阔台在打压托雷家族的时候,就不敢做得太明显了。
就这样,唆鲁禾帖尼为托雷家族赢得了喘息之机,她利用这段时间整顿家族,团结了亲人和效忠托雷家族的将士,大家都表示服从她的领导。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唆鲁禾帖尼这么做确实是明智之举,这是她带领家族走向成功的重要步骤。
过了段时间,窝阔台逐渐意识到,托雷家族没有因为托雷的去世而走向瓦解,而是在唆鲁禾帖尼的带领下,继续保持着强大,这让他十分担心。
于是,窝阔台再次开始对托雷家族实施打击,他以次子阔端已经长大,没有军户分封为由,让唆鲁禾帖尼拿出三千军户送给阔端。
窝阔台的这一做法,让拖雷家族的部属十分恼火,他们早就对窝阔台不满了,恨不得马上出兵杀掉窝阔台,拥立托雷的儿子当大汗,但是唆鲁禾帖尼却劝阻了他们,说这样做是不行了,会让蒙古走向瓦解,即便得到了汗位也无济于事。
于是,唆鲁禾帖尼假装自己是个温顺而又无助的寡妇,被迫将三千军户送给了阔端,实际上她这么做另有玄机。
首先,唆鲁禾帖尼这么做,会赢得广泛同情,可以帮她争取人心;
其次,唆鲁禾帖尼知道,托雷家族的将士只会效忠于她,即便送给阔端,依然会听她的话;
最后,唆鲁禾帖尼已经盘算好了,她将三千军户送给阔端,可以趁机结交阔端,后来她确实赢得了阔端的支持,只不过阔端早早去世,没能帮她更大的忙。
唆鲁禾帖尼的这一做法,大出窝阔台所料,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借口继续打压托雷家族了,再加上他需要时常征战在外,所以暂时顾不上托雷家族。
在确保了托雷家族的安全之后,唆鲁禾帖尼开始为日后夺取汗位而做准备,她审时度势,认为托雷家族受到广泛同情,在蒙古的名声也很好,可以趁机谋求蒙古诸王和贵族的支持,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术赤家族。
当时,术赤已经去世很久了,再加上他的封国钦察汗国距离蒙古十分遥远,这就导致以窝阔台为首的大多数蒙古贵族,与钦察汗国的关系十分疏远。
唆鲁禾帖尼认为,术赤家族是长子宗王,是一股强大的势力,如果能将其拉入自身阵营,那对日后夺取汗位是大有裨益的。
于是,唆鲁禾帖尼便派人与钦察汗国的大汗,也就是术赤的儿子拔都取得联系,拔都是个很有野心之人,两人很快就达成了政治同盟。
除此之外,唆鲁禾帖尼还广泛结交蒙古诸王,为此他毫不吝惜钱财,送给诸王许多牛羊、马屁和金银财宝,从而取得了一些宗王的支持。
1241年,窝阔台在位十三年后去世,没有留下遗诏,汗位因此空悬。
窝阔台生前,由于不喜欢乃马真后所生的大儿子贵由,所以打算立三儿子阔出为汗,后来阔出战死沙场,他又打算立阔出的长子失烈门为汗,只不过还没等他做出最后决定,就暴毙而亡了。
按照蒙古习俗,大汗去世后,妻子可以执掌朝政,直到下一任大汗选出。
鉴于儿子贵由还在参加西征,一时半会回不来,乃马真后宣布临朝称制,从而将贵由被立为大汗的主动权掌握在手里。
然而,窝阔台想立失烈门这件事,在当时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乃马真后坚持临朝称制,因此许多人对她表示反对,诸王们为了争夺汗位,更是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他们想相互攻打,蒙古陷入内乱当中。
并且,乃马真后也没什么执政才能,在位期间滥发号令,引起了政治上的混乱,各位宗王也趁机横征暴敛,又引发了民众的不满。
总之,自乃马真后上台以后,蒙古就陷入到混乱当中,唆鲁禾帖尼的做法却不一样,她严格约束儿子们,不让他们参与汗位之争,还将封国治理得很好,将士们尽忠职守,百姓安居乐业,这在但当的蒙古是独一份。
并且,唆鲁禾帖尼还热情接纳各种宗教的教士和学者,尤其是汉族的儒教学者,她都给予丰厚的待遇,让这些人为她出谋划策。
在乃马真后执政的四年时间里,蒙古一天比一天混乱,只有托雷家族保持了稳定,在长时间的潜移默化当中,许多人开始对托雷家族产生好感,认为只有托雷家族的领导,才能使蒙古得到稳定的发展。
1246年春,乃马真后决定召开忽里勒台大会,当时贵由已经返回蒙古,她准备一举将贵由推上大汗宝座。
那时候,参加忽里勒台大会的各位宗王,以长子系的拔都威望最高,但他听说乃马真后早已笼络了一群王爷推举贵由为大汗,便没有前去参加,而是派遣弟弟别儿哥作为代表。
唆鲁禾帖尼原本打算推举儿子蒙哥为大汗,但当她知道这一情况后,当即意识到夺取汗位的时机还不成熟,于是在大会上转而支持贵由为大汗,有了她的支持,贵由登上汗位就没了障碍了。
不过,贵由也知道,自己是靠母亲的强权和贿选才得以当选大汗的,一些宗王并非真心实意支持他,所以他提出一个要求,“如推其为汗,以后汗位必须让其子孙世代相传”,只要大家答应,他就当大汗。
唆鲁禾帖尼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同意,还与诸王一起发誓:
只要你的家族中还留一个哪怕是裹在油脂和草中的人,我们都不会把汗位再给别人。
这当然不是唆鲁禾帖尼的真心话了,却是麻痹贵由的最华丽的语言。
在唆鲁禾帖尼内心当中,她深知想要把儿子推上汗位并坐稳位置,不但需要强大的实力,还需要得到人心,所以她选择暂时拥立贵由,并且她料定贵由必定不能长久,到那时才是自己的机会。
唆鲁禾帖尼为何这么肯定贵由在汗位上坐不久呢?
主要是因为当时蒙古的局势十分混乱,法制废弛,矛盾重重,而贵由身体不是很好,治国才能严重不足,又是个刚愎自用、自私狭隘之人,更何况他与拔都的矛盾很深,有拔都的存在,他就无法坐稳汗位。
正如唆鲁禾帖尼所料,贵由成为大汗之后,非但不从实际出发,解决国家存在的各种问题,反而像他父亲那样沉迷酒色,还打开国库赏赐那些推举他为大汗的宗王和将领,尤其是支持他登上汗位的托雷家族,得到了许多荣誉和优待,地位进一步被抬高。
再者,贵由继位之后,乃马真后作为太后,却保持着强烈的权力欲,与贵由各自发号施令,使得宗王和臣子们无所适从,导致国家变得更加混乱。
更为要命的是,贵由继位之后不久,不顾身体疾病的困扰,竟然贸然发起对拔都的战争,理由是拔都拒不参加忽里勒台大会。
这当然是借口了,贵由的真实目的其实是铲除术赤家族,从而消除对他汗位的威胁,是他与拔都深刻的矛盾所导致的结果。
以当时蒙古的情况,根本不适合发起战争,但唆鲁合贴尼却没有阻拦,而是表示了支持。
1248年春,贵由率军从和林出发,率军发起西征。
唆鲁合贴尼知道托雷家族的机会来了,于是派人与拔都取得联系,告知了贵由的军事布置,同时让拔都设法杀掉贵由,拔都便制定了详细计划。
3月,贵由抵达乌伦古河的时候旧病复发,拔都便派人潜入军营,将他给毒死了,距离他继位为大汗不过三年而已。
贵由死后,唆鲁合贴尼第一时间派人去问候他的皇后海迷失后,并拥立海迷失后临朝称制。
毫无疑问,海迷失后是个比乃马真后更糟糕的执政者,基本没几个人服她,并且她还坚持拥立窝阔台儿子阔出之子失烈万为大汗,结果遭到了群臣的反对。
唆鲁合贴尼见时机成熟,于是联合术赤家族一起反对,并趁机提出召开忽里勒台大会,选举新的蒙古大汗。
但是,这次忽里勒台大会与之前不一样,不是在和林召开,而是以拔都的名义发出请帖,在遥远的钦察汗国召开。
请帖发出后,唆鲁合贴尼开始四处活动,游说各位宗王参加,她本人则是第一个响应的,四大家族中的两家都表示参加,其他宗王也不得不给面子,便都同意参加。
1251年7月,忽里勒台大会在钦察汗国召开,拔都在大会上极力赞扬托雷长子蒙哥的才能,还说贵由违背了窝阔台的遗命,因此窝阔台的子孙没有继承资格。
最终,大会选举蒙哥为新的蒙古大汗,这是托雷家族与术赤家族联合的胜利,也是窝阔台一系执政失败所造成的结果,蒙古人心所向,托雷家族夺取汗位当之无愧。
不得不说,唆鲁禾帖尼能力确实很强,也很有耐心,她运筹帷幄,通过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花了近20年时间夺取汗位,而不是通过武力来解决问题。
蒙哥登上汗位后不到半年,长期心力交瘁的唆鲁合贴尼因病去世,死时60岁,由于她对托雷家族贡献巨大,因此被子孙们不断追封,成为了元朝国母级别的人物。
唆鲁禾帖尼去世后,他的四个儿子都成为帝王级别的人物,蒙哥在位八年后去世,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同时自称大汗,开启了长达四年的战争,最终以忽必烈的胜利而告终。
后来,忽必烈消灭南宋,建立了元朝,他也由此当上皇帝,至于他的另一个兄弟,则在西征到波斯一带后,建立了伊利汗国,当了汗国的大汗,也被一些人称作皇帝。
笔者认为,托雷家族的崛起,当然离不开唆鲁禾帖尼,但根源在于托雷家族的强大,成吉思汗的遗产分配方式,必然会造成汗权的没落,汗位被托雷家族夺取,其实是可以预见的。
而蒙古的内乱,也从成吉思汗开始,托雷家族与窝阔台家族争夺汗位,托雷家族内部也围绕汗位或者皇位展开了争夺战,从蒙古到元朝,再从元朝到北元,兄弟阋墙和叔侄反目之事,几百年来一直都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