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顾小白 编辑丨百进
来源丨正经社（ID：zhengjingshe）
（本文约为4500字）
【正经社“保险之道”观察之五】
信泰人寿成了最近十几年中国保险业重大新闻的制造者：偿付能力充足率-185.96%、增资29.1亿元成谜、百亿保险资金失踪、投资计划绕过董事会、原董事长被终生禁业、7名股东被发现参股资金来源不合法、因法律纠纷被强制执行1788.4万元、万能险净资金流出近80亿元、总经理职位已经悬空两年还未落定……
作为一家背靠长三角经济带、被寄予厚望、被外界与浙商银行一起视作浙江民营金融未来的浙江首家民营资本险企，信泰人寿经过17年的发展，已经拥有超过3000亿元的总资产和超过620万人的客户总量，但同时又陷入了盈利能力严重不足、股权更迭不断和高层动荡不定的泥淖难以自拔。
2022年10月至2024年1月，信泰人寿完成了最新一轮股权更迭，6家新股东控制了85%的股权。
2024年7月，信泰人寿又完成了董事会换届，超过三分之一的董事会成员易人。
虽然股权问题和管理团队基本落定，但是10月25日公布的三季度偿付能力报告显示，经营业绩面临的压力似乎丝毫没有减轻。
1
倍感压力
10月25日公布的信泰人寿偿付能力报告还是给新管理团队带来了一点鼓舞：核心偿付能力充足率和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分别比二季度上升了15和14.55个百分点，分别达到了117.49%和132.48%，只不过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超出监管部门要求的100%的红线还仅仅只有30多个百分点，而且是最低资本下降的条件下实现的。
综合退保率与前两年比明显呈下降趋势，2022年一至四季度，综合退保率分别达1.00%、2.79%、5.41%和6.22%；2023年一至四季度，综合退保率分别为2.07%、2.53%、2.84%和3.12%；2024年一至三季度，综合退保率降至0.57%、1.00%和1.42%。
但是，正经社分析师注意到，更多的还是令新管理团队倍感压力的数据：
2024年前三季度实现保险业务收入456.51亿元，较上年同期增长了2.15%，创下近五年前三季度保险业务收入最低增速。2020年前三季度至2023年前三季度，信泰人寿分别实现保险业务收入245.38亿元、368.05亿元、397.43亿元和446.91亿元，同比增幅分别为119.94%、50.00%、7.98%和12.45%。
万能账户业务净现金流和分红账户业务净现金流分别为-78.62亿元和-47.38亿元。
分红账户业务现金流和万能账户业务净现金流分别从2023年一季度和四季度转负之后，一直呈净流出状态。2023年以后综合退保率明显呈下降趋势，所以退保对两个账户业务现金流出的影响不大。
那么，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是保险到期。
2018年以来，分红险和万能险是信泰人寿争取保费收入的主要产品，但是2022年以后，两种产品的销量大幅下降，而以前销售的产品又陆续到期，结果必然是账户现金净流出。
比如2019年信泰人寿的万能险销售达到高峰，保户投资款新增缴费的前三大产品均为万能险，合计保费达85.2亿元。销量较好的两款产品——信泰金富贵两全保险（万能型）和信泰稳得利两全保险（万能型）的保险期间均为5年，而2024年正好是两款产品的到期年，所以就出现了万能账户业务净现金流出激增的现象。
分红账户业务面临类似的问题。2020年和2021年，销售最好的分红险产品——信泰如意红A款两全保险（分红型）的保费规模分别高达216.4亿元和93.4亿元。该产品的期限为5年，那意味着2025年和2026年信泰人寿的分红账户要面临严峻的现金流考验。
然而，更令股东们关注的还是信泰人寿的盈利状况，不过又一次令股东们失望了：报告又没有公布净利润。
已经是连续第五个季度没有公布净利润了。
信泰人寿成立17年以来，截至有公开数据的2023年二季度，净利润为正的仅有6个年头，亏损最多的2017年，净利润为-7.59亿元。
2018年，信泰人寿终于开始盈利，但仅仅持续了5年，就又由微利转为亏损，仅2023年上半年就亏损4.63亿元，差不多是过去5年净利润的总和（4.71亿元）。
2023年三季度后，信泰人寿就没再公布过净利润。
2
股权历劫
长期亏损，直接导致了公司股东之间的嫌隙，进而导致公司股权的持续更迭。
正经社分析师梳理发现，从2007年成立到2024年1月，4家浙江国资背景的企业正式取得控股权，先后经历了3波剧烈的股权更迭。
第一波是2016年至2018年包商银行入主。
2007年成立时，信泰人寿的9大股东全是以浙江企业为主的民营资本。
成立7年后，信泰人寿一直亏损，股东之间嫌隙渐生。2013年年底至2014年3月，原保监会连续下发监管函，认为其2013年四季度末偿付能力充足率只有-185.96%，属于偿付能力不足公司，责令暂时不得开设分支机构、暂停权益类投资以及3月17日起停止开展新业务。
按照信泰人寿发布的偿付能力报告的说法，本来2013年年末是有29.10亿元的增资款到账的，但是没有计入实际资本，所以才出现了偿付能力充足率为负的情况；如果包含已经到账的增资款，偿付能力充足率应该为184%。
然而，直到2014年年中，信泰人寿宣称的增资款仍未到账。公司方面给出的解释是，当初的29.10亿元只是各家股东的初步意向，由于股东单位较多，沟通协调需要时间。
虽然增资问题最终通过增资募股的方式得到解决，但是暴露出来的股东之间的分歧没有随之消除。
2016年至2018年，信泰人寿当时的三大股东——浙江永利实业（持股比例47.12%）、北京九盛资产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浙江华升物流有限公司把所持大量信泰人寿股权质押给包商银行。
彼时，市场上便有声音质疑部分股东在替包商银行代持信泰人寿股权。
第二波是2020年7家“问题股东”入局。
包商银行控股信泰人寿第二年， 便因出现严重信用风险而被央行和银保监会接管。
2020年4月，浙江永利再次把所持23.56亿股股份转让给中微小企业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该公司据传是包商银行的影子平台，实控人是包商银行董事长李镇西），彻底退出信泰人寿。
同年11月，天津大田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远洋资本有限公司、景成新能源投资有限公司、吉林省九洲能源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西藏财邦能源装备有限公司、山东浩信集团有限公司、天津市康恒信息科技有限公司7家，宣布接手中微小企业投资集团、浙江华升和利时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所持股份。
此次股权变更涉及信泰人寿70%的股权。
但是，2022年7月，银保监会下发行政许可撤销决定书，宣布经查发现上述7家股东入股信泰人寿的资金均非企业的自有资金，责令违规股东按照要求，清退所持股权；限制违规股东参会权、提案权、表决权等相关股东权利。
第二波股权变更以闹剧收场。
第三波是2022年10月至2024年1月，信泰人寿最终变成国资控股公司。
2022年10月，银保监会做出批复，由信泰人寿子公司联创保险销售有限公司受让7家“问题股东”所持信泰人寿股份。接着又批复再由存款保险基金管理有限责任公司和中国保险保障基金有限责任公司从联创保险手中受让少数股权。7家“问题股东”悉数退出。
2023年9月，4家浙江国资背景的公司——物产中大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杭州城投资本集团有限公司、杭州萧山环境集团有限公司和杭州萧山钱江世纪城股权投资有限责任公司，计划共同增资不超过93.74亿元认购52亿股信泰人寿股份。物产中大以约60.65亿元增资款认购信泰人寿发行的约33.67亿股股份，获得33%持股比例，成为其新任第一大股东。第二大股东存款保险基金和保险保障基金分别持股17%。
2024年1月，上述股权变更获得批复。信泰人寿之前的违规股权至此出清，变身为国有股占比68%的国有企业。
本轮股权更迭会不会是终局尚难定论。就在物产中大入股信泰人寿的消息公开不久，便有媒体曝出，最近两年物产中大的业绩很不理想，2022年和2023年，归母净利润连续两年下滑，截至2023年末负债合计1509.49亿元。
3
高管“吸血”
股权的频繁更迭，必然直接引发最高管理层的更迭。
正经社分析师发现，信泰人寿最高管理层的更迭还有一个“奇葩之处”，那就是前两次最高管理层更迭都卷入了涉嫌掏空公司的丑闻。
第一个倒下的高管是前总裁郑秋根。
1967年出生的郑秋根是浙江金融界的名人，曾任职平安和泰康等保险公司。当年应邀参与整合缺资金的平泰人寿和缺牌照的中和人寿，组建新的信泰人寿，郑秋根出任新公司的副董事长、总裁兼CEO。因为时任董事长马佳不参与具体事务，业务发展、资金运用的大权自然就落到了郑秋根手里。
而郑秋根的跌倒，又恰恰与他对运营、投资和引入股东等问题的做法同别的股东意见相左有关。
2009年11月至2010年9月，郑秋根引入了多家自己控制的公司，通过增资的方式入股信泰人寿，信泰人寿的股东由9家增加到14家。
2013年发生偿付能力不足的问题后，郑秋根再次未经股东讨论就决定采取增资募股的方式解决。一再增资募股，极大摊薄了原有股东的股权，自然会引起原有股东的不满。
加上执掌信泰人寿以来，公司迟迟不能盈利，亦使得郑秋根的能力受到了越来越多股东的质疑。所以一些股东开始寻找机会让他走人。
机会终于来了。2014年郑秋根未经投资决策委员会、董事会和股东大会审议，与公司新引进的股东连云港同华文化操作投资绍兴楼市，被公司内部人举报。
当年10月28日，郑秋根被检察机关正式批捕。一同被批捕的还有连云港同华文化总经理祝同华。
2015年4月，马佳董事长的职位被冯新生取代。
违反公司章程，绕过投资决策委员会、董事会和股东大会进行投资，而且事后不向股东公布投资清单，对郑秋根来说几乎成了常态。而更令股东们不能接受的是，类似的投资行为，多次给公司带来解释不清的巨额亏损，甚至还出现过两款万能险入账的90亿元资金去向不明的现象。
所以，对于郑秋根的跌倒，反对他的股东认为是公司发展的转机。
然而，郑秋根跌倒6年之后，第三任董事长邹平笙又重蹈了他的覆辙。
邹平笙是2018年9月接替冯新生出任信泰人寿董事长的。他出任信泰人寿董事长两年后，就引入了前述7家“问题股东”。它们的问题两年后被查明是用来入股的资金非企业自有资金。
根据2024年6月14日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下发的罚单披露的信息，根据检察机关调查，2019年至2021年期间，邹平笙涉嫌利用信泰人寿董事长职位，通过一系列复杂的金融操作——协议存款、信托通道、投资不动产等手段，套取超过160亿元的保险资金。被套取的资金，一部分被用来购买信泰人寿的股权，另外一部分则被挪用到邹平笙实际控制的别的公司。
根据天眼查的信息，前述7家“问题股东”中，吉林省九洲能源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为邹平林。该公司历史股东中有一位名为邹平生。而邹平生2017年至2018年期间，还出现在在中微小企业投资集团的历史主要人员中。
邹平生是否就是邹平笙，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实。
另外，2023年6月，奥凯航空曾向自己的股东华田投资公司等发出“十问”，信中透露“邹平笙通过律师向霸振国总裁转达了其对奥凯航空引入战投的迫切愿望。”随后，华田投资公司开始反击，指责奥凯航空管理层漠视股东利益，经邹平笙授权，要更换管理层。由此可以看出，邹平笙是华田投资公司的实控人。而华田投资公司曾是大田供应链和天津康恒的股东。
邹平笙利用职务之便和控制的公司“抽血”信泰人寿的指控基本坐实。
2021年5月，邹平笙被带走调查，2022年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同时监管撤销他的任职资格，且判处他终生不得再次进入保险行业。
保险公司的董事长被处以终生禁业，中国保险行业里还是第一次。
邹平笙倒台后，总经理谭宁接任董事长一职，但空出的总经理职位虚悬了两年多尚未落定。
2024年7月，按照新的股权结构，信泰人寿选出了新的董事会。吴斌、王君波、楚静、苑莉、翁国民、郭金龙、刘贤斐被任命为第四届董事会董事，原第三届董事会董事谭宁等人不再担任公司董事。
来自第一大股东物产中大的执行董事吴斌（1974年出生），大概率会出任信泰人寿第五任董事长。而谭宁据传则可能重新回到总经理的位置上。
新一届管理团队如何尽快消除动荡、实现扭亏为盈，是下一步需要关注的重点。对此你有什么看法？欢迎评论区留言参与讨论。【《正经社》出品】
CEO·首席研究员|曹甲清·责编|唐卫平·编辑|杜海·百进·编务|安安·校对|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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