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9月，在上海有名的功德林餐厅里，一场饭局正“紧张”地进行着。
东道主是大诗人徐志摩，应邀出席的有王赓和陆小曼母女。
此外，还有一大帮徐大诗人的同伙做亲友团。
饭桌上一片沉寂，这时，亲友团中的一位，画家刘海粟举起酒杯慷慨陈词，说：
”我们都是年轻人，谁不追求幸福，谁不渴望幸福，如果违背爱情，婚姻是不道德的。”
陆小曼依偎在母亲身边，低头不语，而本就愁容满面的王赓，脸色更加阴郁。
他心里清楚，这场酒宴的真正目的，是劝他和陆小曼离婚。
从此，他能与京城顶流交际花沾边的，就只有第一任丈夫这个名头了。
可再不舍，也无可奈何。
毕竟，他的对手是风流才子徐志摩。
01
如果公主的宠爱有十分，那陆小曼就是十一分
清末举人陆定从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归来，就被委以重任留在北京，前途一片大好。
然而，他心里始终有桩心事未了。
快到而立之年的他，还没有个一儿半女。之前的8个孩子相继夭折，他实在焦急得很。
终于，在他整整30岁那年，妻子产下一个脸蛋精致的女娃！
此娃便是陆小曼。
这里不能不插嘴讲讲，陆小曼的母亲，不仅“小曼”二字就来源于她，后来超绝的画画技艺，也是拜其所赐。
母亲名叫吴曼华，父亲、祖父都做过高官，曾一度官至巡抚，典型的大家闺秀。敲重点，还尤其画得一手工笔画。
经历过8次“丧子”之痛的两个高知分子，像宝一样地宠爱着陆小曼。
文化人的宠娃方式不是买洋娃娃，当然也给买，但最主要的还是在教育上砸钱。
6岁时，陆小曼姐跟着母亲，从上海来北京找父亲团聚，第二年，就去了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附属小学。
民国的好学校不比现在好上，不过当时陆定已经在财政部任职，吃国家饭了，让女儿上个好学不算什么难事。
中学时，普通的学院学习，已无法满足陆定夫妇对女儿的栽培。
陆定专门找了来自英国的女家教，教爱女英文。
所以陆小曼的16岁，已经精通英法两国语言。
与此同时，时间也已把这位陆家的掌上明珠，打磨成了同学眼里的俊俏可人儿。
能给陆小曼提书包，都是此生一大幸事。
明珠难掩其光，这时，为了接待外国使节，北洋政府外交总长顾维钧需要一名精通英法语，并且还拿得出手的年轻姑娘。
陆小曼成了不二人选。
都说在爱中长大的孩子，不缺为世人罕有的自信。
果不其然，还不到18岁的陆小曼在名场面上毫不胆怯。
业务能力一流不说，还能接住大人物抛来的各种话梗。热情大方地对答还击，让人印象深刻。
就此陆小曼一战成名，在偌大的京城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眼光极高，拿下杭州第一大美人王映霞的才子郁达夫，都称赞她：
小曼是一位曾撼动20世纪20年代中国文艺界的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智慧之神，小曼固然是聪慧的，但在宠溺中长大的她，什么都来得太容易了些，也就不大珍惜自个的才华和敏捷心思。
毕竟大才女张爱玲曾贴心忠告世人“出名要趁早”，对于已经被追捧习惯了的陆小曼来说，才华且轻如鸿毛，多一些人爱自己，生活才会更爽。
万一哪天无人问津，她可能会难受得发毛。
于是，她从19岁开始，生活再没有空窗期。
02
不懂爱的年纪嫁了人，嫁的草率，也离得果断
在京城留下功与名后，陆家的大门槛就要被媒人踏破了。
做司长的陆定却没看花眼，给小曼挑中的王赓确确实实值得托付终身。
留过洋，是普林斯顿大学哲学、文学学士；受赏识，一回国就予以重任。
年仅25岁就当了上校，相比于陆定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1922年，19岁的陆小曼，沉浸在大家的簇拥声中，应该是没顾上看当时新青年的宣传手册。对于终身大事，自然听从父母的旨意，说嫁就嫁了。
然而，嫁了才知道，上过军校的王赓，一派军人的自律作风，做人严谨、做事规范，还总是很忙。
而这样的婚姻生活对于爱玩爱乐爱交际，还愿意读点文学，画个画消遣一下的陆小曼来说，实在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回想当时被人狂爱时的热闹，迷恋尘世烟火的她不由感叹自己：”只落得终日里孤单的，有话都没人能讲，每天只能强自欢笑在人群里混。“
但是不甘寂寞的陆小曼还是会时不时参加一些文艺活动的。
1924年，就在她参演戏剧《青春闹学》时遇到了风月无边身怀撩人绝技的徐志摩，俩人有幸共舞一曲，默契至极，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这个男人，撩起了结婚两年，却只有21岁的陆小曼躁动已久的情丝。
哪知，徐志摩还是丈夫王赓的好朋友。
只是好友身份不假，为美人插刀朋友也是真。
每当陆小曼想让王赓陪着出去玩时，王赓或是抽不开身或是不感兴趣，便把她推给好朋友徐志摩：“我没空，叫志摩陪你吧！”
这还不算，王赓还有更大条的时候。每当徐志摩来约他，他便把徐志摩推给妻子：“让小曼陪你吧！”
于此，画有人评点了，小性子有人宠着了，游长城、逛天桥、喝茶、打牌，陆小曼喜欢的，徐志摩也都擅长。
陆小曼曾说：“其实，我不羡富贵，也不慕荣华，我只要一个安乐的家，如心的伴侣。
而徐志摩也说：“如果爱情是真的，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恋爱本是光明事。”
两个不慕名利荣华，也不在意世人偏见，却总是罗曼蒂克泛滥的年轻人，开始有了在一起的想法。
王赓固然也是爱这个世间罕有的女人，多年后陆小曼成为孤家寡人，王赓曾暗示她来投奔自己。
只不过，心气高的大小姐对忠诚正直，也给钱花，却不懂风花雪月的直男，始终不来电。
陆小曼对宠爱的感受阈值太高，细水长流型的关爱根本无法满足她，却和同样视爱啊，情啊为人生信仰的徐志摩一拍即合。
03
情投意合的志摩，却唱成了骊歌
就在陆小曼结婚的那一年，1922年，坚决反对包办婚姻的徐志摩把离婚协议书拿到了刚刚为他产下二儿子的原配妻子张幼仪面前。
这手法固然有些冷漠，却还是迎来一片叫好声，因为这是近代中国第一桩离婚案件，多少人正饱受包办婚姻之苦蠢蠢欲动却又不敢动。
认识的第二年，徐陆两人已经爱得火热。作为文化名人，瞬间流言蜚语四起。
有夫之妇的陆小曼备受争议，大概是受了徐志摩自由主义精神的影响，她却没在怕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马上离婚，嫁给真爱。
然而，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母亲本就不同意女儿和情种徐志摩在一起，得知这个喜讯，反复劝她把孩子生下来。
陆小曼却很清楚，一旦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想离婚可就难了。
于是，她背着所有人，找来德国医生偷偷做了流产，又以生病为由闭门休养了很多天。
当时的流产风险极大，当初徐志摩要张幼仪把孩子打掉时，张幼仪便回了一句：流产会死人的。
陆小曼的手术也很不成功，医生没处理好，加上她身子本来就弱，孩子流掉后她便失去了生育能力。
想来她当时也不是不知道手术风险，却有一颗为爱拼命的心。
好在她没有看错人，婚后徐志摩依旧是她的理想型。
陆小曼说自己嘴巴怕寂寞，得不时吃点零嘴，徐志摩便满世界给她买，天台的橘子，日本的大樱桃，芒果……公子哥总有办法弄到新鲜玩意，却给徐太太吃出了胃病。
当着公公面管徐志摩要抱抱，即便父亲脸色已经铁青，徐志摩也不会说个不字。
大概也是徐志摩很吃这一套，反倒是张幼仪那样严肃、认真的独立女性，却怎么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在情意相投的爱人怀抱里做一点本无妨，但陆小曼却显然有点过了头。
徐志摩求而不得的女神林徽因热衷于举办文艺沙龙，陆小曼有着同样的爱好。
只不过，迷恋交际场的她邀请过来的都是些追捧自己的富二代，大家来这吃喝唱跳好不热闹，但最后的花费却要徐志摩买单。
徐志摩疼妻心切，唠叨两句后，转身就去挣钱。
徐志摩遇难前一晚，去好友张歆海家做客，好友意外发现徐公子的西装短裤的裤腰上竟破了个洞，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徐志摩赶紧解释说：“我走的时候太仓促，随便拿了一件就穿上了。
这晚，他确实走得仓促，因为刚刚和不知钱难赚的陆小曼吵了一架，但衣服却不是随便穿的，拼命写稿，外加做房屋中介赚得钱，给妻子交完生活费之后，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天，徐志摩赶着坐廉价飞机去参加林徽因在北京举办的演讲，不幸遇上大雾，飞机撞上开山后，机身起火，机上人员全部遇难。
28岁的陆小曼失去这个世界上，最懂得用她喜欢的方式，宠她的男人。
那天被徐志摩离婚的妻子张幼仪，接到了机场打来的电话，让她过去认领尸体。张幼仪悲痛之余很是疑惑，按理说轮不到自己呀，后来还是派了儿子过去。
其实，电话是先打到陆小曼家里的，陆小曼接到电话，根本无法相信，前几日还和她争吵的志摩，怎么会就……果断挂掉了电话，只当是别人的恶作剧。
世人都爱自己，可如徐志摩这般给出称心如意爱的却无几。
徐志摩有多爱她，陆小曼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曾不顾生命危险打胎徐志摩就是明证了。
可以说她不够珍惜，却绝不能说她不够爱。
甚至说，她之后几十年的人生，都是带着对徐志摩的爱所支撑下来的。
04
宠爱到最后，成了互相守候
陆小曼瞬间成了孤家寡人。
徐家人早就看不惯这个吸人血的儿媳，如今正当大好年华的儿子却命归西天，更是把所有的责任都算在陆小曼头上。
甚至丧礼都不让她参加。
陆小曼就这样，错过了和心爱丈夫的最后一面，托一位朋友送去幅字字扎心地挽联：
多少前尘成噩梦，五载哀欢，匆匆永诀，天道复溪论，欲死未能因母老；
万千别恨向谁言，一身愁病，渺渺离魂，人间应不久，遗文编就答君心。
没有一字是爱，却句句都是爱。
而此后，陆小曼的人生，都是这个送挽联的朋友一直在照应着。
此人叫翁瑞午会唱戏，懂绘画，也懂推拿按摩。与徐志摩结婚后的第二年，陆小曼身子弱，便把他请到家里来给陆小曼按摩。
当时，为了挣钱，徐志摩只能舍弃陪伴爱妻的时间，就是这个时候，独守空房的陆小曼和家庭医生翁瑞午的来往开始频繁起来。
于陆小曼来说，只是多一个喜欢自己的人，而于翁瑞午却是与女神零距离面对面。
一直到徐志摩离开七年后，翁医生上位，与女神确立了同居关系。
只是同居关系，因为这样陆小曼就可以始终做夫妻，这是令她骄傲一生的身份。
公主身边断不会缺人，曾有传言，胡适对陆小曼表示，愿意替好朋友志摩照顾她。
陆小曼回绝了这份「心意」，说：翁瑞午已经贫病交加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把人赶走？
对翁瑞午重情重义，很大程度也是因为此人给了自己想要的细腻宠爱。
翁瑞午懂点诗画，与陆小曼趣味相投；会按摩，陆小曼身子弱，也十分需要。同时，他还很会宠人，懂得投其所好的同时，也算是倾尽所有。
陆小曼爱的人和她自己一样，都是会为爱拼命的人。
陆小曼为了保持身材喜欢喝人奶，翁瑞午就在家养了个奶妈。陆小曼没有收入，翁瑞午就将他给人看病、当会计、炒股的钱全交给陆小曼。实在不够，他又开始变卖祖传的字画、家具。
陆小曼说自己不爱荣华富贵不假，她奢侈无度只源于从小的习惯，但并不是真爱。晚年时，俩人都没正经工作，只能靠翁瑞午女儿接济，但她却还是和这个男人一心一意地在一起。
找一个称心伴侣却也是真，无论是徐还是翁，他们都对自己爱之入骨，陆小曼对他们也是重情重义。
1961年翁瑞午去世后，陆小曼不同意翁瑞午的子女把翁的灵堂设在她的家中，理由是二人并未结婚。
1965年，陆小曼也在上海华东医院病逝，死前，她喃喃道：「志摩要来接我了，他要来接我了……」
05
在贵气中氤氲的才气，永不泯灭
陆家一手栽培的掌上明珠的一生，好似只剩下和3个男人的纠缠往事。
她对三个男人的宠爱，其实是四个，陆小曼的父亲对她的宠爱是所有故事的基础，过了一生。
却在生命的后半段，凭着对一个男人的专宠，丰富了后半生。
在徐志摩不幸遇难后，陆小曼便决定“重新做人”，指甲盖都沾着才华的她，也真的做到了。
“我一定做一个你一向希望我所能成为的一种人，我决心做人，我决心做一点认真的事业。”
拾起曾由大家闺秀的母亲递到她手中的画笔，来到山水画大家贺天健家里拜师学画。
当时谁不知她陆小曼啊，贺天健看到她身上的才气，但也了解她之前的性子。
为了防止陆小曼偷懒，约法三章：
一、老师上门，杂事丢开；二、专心学画，学有所成；三、每月50大洋，中途不得辍学。
就这样，陆小曼卧薪尝胆，专心画画，10年后，终于在1941年假座上海大新公司(今上海市第一百货商店)楼上举办了个人画展。展出作品多达100多件，受到相当好评。
近年来，陆小曼的画作受到不少藏家你争我夺，互不相让，出人意料地以847万元和902万元成交。
与此同时，带着对丈夫的愧疚和思念，她将手头徐志摩的手稿文集，一一收集整理。
听说林徽因保存有徐志摩的日记，便立刻登门拜访，可惜失落而归。
又听说胡适知道徐志摩其他妻子的下落，也是慌忙前去打听。
这30年间，字符的回响声，让陆小曼远离喧嚣。
她平复完徐志摩缺席的时光，将它们一一出版，好给自己和志摩一个交代。
有些人是被逼着长大的。
但好在，公主陆小曼终是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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