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来,运转!
淑琴出生在上世纪二十年代的一个偏远山村。
村子坐落在大山深处,四面环山,一条一条蜿蜒曲折的土路通向外界。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简单而艰辛的农耕生活。
淑琴是家里唯一的女孩。童年时,她总是羡慕地看着村里的男孩们,背着书包,有说有笑地上学去。
"淑琴,别看了,你是个女娃,不能上学的。"母亲总是这样告诫她。在母亲眼里,女孩的人生,就是在家帮农、等出嫁。
可淑琴不这样想。她喜欢村口私塾先生讲的那些有趣的故事,喜欢看他摊开的线装书。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她一个也不认识,却莫名地向往。
"先生,我也想上学,我也想认字!"七岁的淑琴,鼓起勇气在一个黄昏拦住了私塾先生。
"你是女娃,恐怕……不太合适吧?"先生为难地挠了挠头。在他的认知里,女孩上学,是不可想象的事。
"为什么女孩就不能上学?我也会认真读书的!"淑琴的眼睛里闪烁着倔强的光。
先生被淑琴的执拗打动了。他想,或许真该给这个女娃一个机会。
第二天,淑琴如愿坐进了私塾。村里的人都惊呆了,从来没有女娃上过学啊。淑琴的母亲也大发雷霆,把她狠狠打了一顿。
"去上什么学!快给我回家!"母亲把淑琴拽出私塾,一路骂骂咧咧。
淑琴一句话也不说,眼泪默默地淌。为什么,为什么女孩就不能上学?我只是想学点东西,有什么错?
从此,淑琴开始了"偷学"的日子。每天放羊时,她都会偷偷躲在树丛后,听先生讲课。风里雨里,从不间断。
学了几个月,淑琴已经能认不少字了。她开心极了,却不料被母亲发现了她的秘密。
又是一顿毒打。
"你要是再去上学,我就把你嫁出去!"母亲怒吼着,决心要断了女儿的念想。
淑琴绝望了。她还太小,根本无力改变命运。难道女孩,真的就该这样认命吗?
就在此时,远在城里的叔叔突然来信,说要接淑琴去城里念书。
"城里有女子学校,专门招收品学兼优的女学生。淑琴若是能去,前途不可限量啊。"叔叔在信中这样写道。
母亲犹豫再三,最终松口了。
于是,背着简陋的行囊,淑琴第一次踏上了去城里的路。她心里既忐忑又欢喜,憧憬着未来的学习生活。
那一天,阳光格外明媚。
二、北大,我来了
在叔叔的资助下,淑琴进入了城里的一所女子中学。
从乡下到城里,从私塾到正规中学,淑琴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她不服输的性格,很快就让她在学校崭露头角。
"淑琴,你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成为一名出色的人才!"望着不知疲倦的淑琴,语文老师曾这样鼓励她。
淑琴心中的梦想,也越来越清晰。是的,她要争取考入大学,去接受更高层次的教育。她要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要用行动证明,女性同样可以在学业上达到卓越的成就。
女子中学的时光,转瞬即逝。1946年夏天,怀揣着对大学的憧憬,淑琴参加了北京大学的入学考试。
一个月后,她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兴奋地睡不着觉的淑琴,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在大学里,活出自己最闪亮的模样。
北大的校园,是淑琴从未见过的广阔与美丽。
高大挺拔的梧桐,古朴高大的教学楼……无不令这个涉世不深的女孩眼花缭乱。
"砰!"就在淑琴左顾右盼的时候,她一头撞上迎面走来的高大男生,书籍、文具洒落一地。淑琴慌忙蹲下身去,刚要道歉,却听那男生爽朗地笑了。
"没事儿!同学,我也没看路。"
男生利落地收拾好洒落一地的东西,自我介绍道:"我叫文晖,哲学系的,你呢?"
"我叫淑琴,中文系的。"淑琴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他叫文晖啊。之前在新生介绍会上,淑琴就留意到了这个帅气的男生。他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儒雅。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中文系?那很巧,我也喜欢文学。改天我们一起探讨探讨?"文晖微笑着,眼里带着真诚的期待。
淑琴点点头,心里像有只小鹿在撞。那是她第一次对男生心动。
三、就是他了!
那天之后,淑琴和文晖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他们一起上课,一起自习,一起在校园里漫步闲谈。文晖是哲学系的佼佼者,常跟淑琴畅谈他的人生理想。而淑琴也时常与文晖分享她最喜欢的诗词歌赋,一起品味其中的韵味。
慢慢地,一种超越友谊的情愫,在两颗年轻的心中悄然滋长。
"淑琴,今晚月色很美,一起出去走走吧?"一天傍晚,文晖这样对淑琴说。
虽然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但淑琴还是矜持地点了点头:"好啊。"
那晚,月色如水,银辉洒满校园。文晖和淑琴并肩而行,最终寻得一块静谧之地坐下。
"淑琴,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文晖正色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淑琴的心怦怦直跳。她想说愿意,却又觉得这样答应,似乎显得自己太轻浮。
"我……我愿意。"淑琴想,多天来的接触,让她早已笃定,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白马王子。
于是,鼓足勇气,淑琴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一瞬间,两个人都沉浸在无以言表的幸福里。
他们就这样手牵手,在月光如水的校园里漫步,低声诉说着彼此的心曲。
四、好男儿,报国去
1947年,淑琴大学二年级,文晖大学四年级。
彼时,国共内战烽火燃起。越来越多的土地,在共产党的努力下,获得了解放。
文晖常常跟淑琴谈起他的想法。作为一名哲学系的学生,他关注着时局,思考着个人与国家的命运。
"淑琴,我在想,等毕业后,我就去解放区。那里需要更多的知识分子,去宣传革命,启迪民智。"文晖的眼神坚定而炽热。
淑琴心中一紧。她知道,文晖的理想远大,但前线硝烟四起,她担心他的安危。
"文晖,外面那么危险,你……真的要去吗?"淑琴小心翼翼地问。
"我心意已决。"文晖握住淑琴的手,语气坚定,"淑琴,你放心,无论到哪里,我都会照顾好自己,平安回来娶你过门。"
淑琴红着脸点点头。她明白,挽留也是徒劳。文晖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心中的信仰,可以奋不顾身。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支持他,等他凯旋。
1948年春,文晖离开了,踏上了一条报国之路。那时,淑琴刚升入大学三年级。
分别的前夜,两人又寻了一个静谧之地,促膝长谈。
"淑琴,给我讲讲你最喜欢的诗吧。"
"我最喜欢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美极了。淑琴,等我回来,我们就在灯火阑珊处相见。"
离别是如此不舍,相守的诺言却是如此美好。
送别文晖的那天,淑琴一直站在校门口,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晨曦中。
泪水模糊了视线,淑琴在心里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祈祷他早日归来。
此后的两年,淑琴就在惦念与祈盼中度过。
她继续刻苦学习,用知识来麻痹思念的痛楚。她给文晖写信,絮絮叨叨学校和生活的点滴。她关注革命形势的每一个进展,在心里描绘他的模样。
1950年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随着全国解放工作的顺利推进,文晖很快就要回来了。
毕业典礼那天,淑琴站在校门口,穿着洁白的旗袍,期盼地眺望远方。
"淑琴!"
一声呼唤,让淑琴的心狂跳起来。是他!是阔别两年的文晖!
泪水模糊了视线,淑琴朝他奔去,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所有的担忧和牵挂,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从此,她再也不用一个人默默守候。
从此,她们将一起携手,共筑未来。
五、且以深情共白头
1950年秋,两人在亲友的见证下,在他们缘分开始的北大校园里,举行了简朴而庄重的婚礼。
从此,他们开始了蜜甜的新婚生活。白天,一个在北大哲学系授课,一个在北大中文系教书;晚上,他们就在校园里散步,谈天说地。
"对了,淑琴,我打算把在解放区的见闻写成书,你觉得怎么样?"一天傍晚,文晖突然说。
"太好了!你在前线的经历,一定能启发很多人。"淑琴由衷地赞同。
于是,在淑琴的鼓励下,文晖开始了写作。每天晚上,淑琴都会在一旁安静地批改学生的作业,时不时给文晖一些写作建议。
朴素的书桌上,两盏台灯默默陪伴着他们。一盏照亮了文晖手中的稿纸,一盏照亮了淑琴批改的作业本。
就这样,在淑琴的支持下,文晖的书稿渐渐成型。
1953年春,文晖的书《烽火岁月》正式出版。
"亲爱的,这本书的诞生,你功不可没。我要把它献给你,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文晖郑重地把书递到淑琴手中,深情地说。扉页上,赫然写着:"谨以此书献给我最亲爱的妻子淑琴"。
淑琴的眼睛湿润了。这一刻,所有的艰辛都值得。因为有他,她的生命才如此完整。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1960年代。
随着年龄的增长,文晖的学术地位日渐提高,淑琴的教学水平也越来越娴熟。
他们相濡以沫,一同进步。文晖常常跟淑琴分享他的教学心得,淑琴也常向文晖请教学术问题。
"今天我跟学生们讨论了鲁迅的《狂人日记》,大家的热情空前高涨呢。"一天,淑琴兴奋地跟文晖说。
"那是因为你引导得好。看到学生们的进步,我由衷地为你骄傲。"文晖慈爱地抚摸着淑琴的秀发。
就这样,在彼此的关爱和鼓励下,他们共同走过了几十个春秋,迎来了满头白发。
尽管岁月在他们的脸上刻下了皱纹,但他们的感情,却愈加醇厚、深沉。
直到那一天……
"文晖,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快来尝尝!"淑琴在厨房里忙活着,一回头,却看到文晖伏在书桌上,一动不动。
"文晖?文晖!"
淑琴冲过去,拼命摇晃着他的身体。可是,文晖再也没有醒来。
后来,医生说,是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
噩耗传来,淑琴几近崩溃。没有了文晖,她怎么活啊?
葬礼上,淑琴望着文晖的遗像,泪如雨下。在她的心里,文晖从未离去。他的音容笑貌,他的点点滴滴,永远铭刻在她的生命里。
"亲爱的,我不会让你孤单太久。我们一定会在天堂重逢的。"
淑琴在心里默默地说。
六、生死相依,情深不悔
自从文晖去世,淑琴的生活失去了色彩。
她常常一个人呆坐在家里,望着窗外发呆。窗台上,文晖亲手种下的绿萝,依旧青翠欲滴,但再也没有人会像从前那样,细心地修剪每一片叶子了。
淑琴每天都会去文晖的墓前坐一坐,给他讲讲学校里的趣事,念念他生前最爱的诗篇。
"文晖,你看,我们的学生又考上了博士,他跟你当年一样优秀呢。"
"文晖,今天我去看望了李教授,他还向我问起你的近况,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文晖,你最爱的《青玉案·元夕》,我已经能背了。你在天之灵,可要听我背给你听啊。"
淑琴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跟文晖"说话",仿佛他从未离开。
儿女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劝淑琴搬去和自己住,淑琴却执意不肯。
"我们的家,有太多我和你父亲的回忆了。我舍不得离开。"淑琴总是这样说。
就这样,淑琴以回忆为伴,又过了五年。
直到那一天,一场大雪,让淑琴心力交瘁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
医生诊断,是肾癌晚期。
得知自己时日无多,淑琴却异常平静。
"我终于可以去陪文晖了。"她喃喃自语。
住院期间,淑琴拒绝了一切治疗,甚至拒绝进食。她嘱咐儿女,要给自己举办一个简单的葬礼,要把自己葬在文晖身边。
弥留之际,淑琴握着儿女的手,虚弱但坚定地说:"我这一生,没有遗憾。能遇见你们的父亲,是我最大的幸运。如今,我只想再去找他,告诉他,我好想他。"
语毕,淑琴露出恬淡的微笑,缓缓阖上了眼。
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女人,用尽一生,诠释了什么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葬礼如期举行。
阳光穿过云层,洒在两座并排的墓碑上。碑上刻着两人的名字,以及一行小字:
"生也相依,死也相随。今夕何夕,与子同归。"
远处,未名湖的波光粼粼,一如当年他们相遇时一样,美丽而宁静。
湖畔,一对年轻的学子携手漫步,低声细语。
仿佛是昨日重现,仿佛生命轮回,爱情不朽。
正如淑琴常念的那首诗: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