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词烂调
《小巷人家》原著里,李佳明明很优秀,却活得极其割裂!
她在东北农场里长大,却被来自上海的知青父母要求着,从小就讲着一口上海话长大。
她在上海建着高楼大厦,却竭尽全力也摆脱不了弄堂厨房那块三角形的灰蒙蒙的天空的束缚。
她为了能让父母不失望,压抑着自己的七情六欲,却始终满足不了他们对她层出不穷的要求。
所以说,在这些割裂感中,李佳最后还能跟拧巴的庄图南走到一起,也真是不容易!
01、一家人回上海。
《小巷人家》越往后看越发现,李佳爸妈对她的压榨和索取,真的是无休止的!
这对儿上海知青,太渴望返城回沪的那一天,以至于在东北农场出生的李佳,从小就被他们夫妻俩寄予厚望。
他们要求她在东北农场里讲着上海话长大,家里收音机放的也总是越剧,以至于李佳打小就对生活有了割裂感。
可以说,在李佳还不知“生活”为何物时,在她对上海还没有任何概念的时候,就稀里糊涂地被父母灌输了一个清晰明确的人生目标:
回上海。
而父母为了达成“一家人回上海”的夙愿,早早就把这个太宏大太具体的憧憬给了她,才让她无法再有本该独属于自己的憧憬和期望。
尽管她对上海并没有归属感,甚至因为那些在爷爷奶奶家寄人篱下的日子而对上海心生抗拒,但她也无法再有上海之外的憧憬。
一直到那次平遥之行,李佳才算真正明白,原来憧憬是那么的美好,比她所能想象的还要美好。
庄图南不顾危险拦在她和打手之间,以及测绘古城时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让李佳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忐忑、期待、忧伤、喜悦。
然而,她刚从平遥回到上海,爸爸就为了弟弟落户上海而跟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进行了一场激烈争吵。
哪怕爸妈把家里唯一一个回沪的户口名额给了弟弟,还口口声声说他们不是重男轻女:
“弟弟年龄比你小,成绩也没你好,囡囡你学校好,毕业前找个有上海户口的男朋友容易得很,一结婚就有户口了,就能留在上海工作了。”
而她爸不仅没注意她的情绪,甚至还为这个决定沾沾自喜认为女儿考上大学留上海,儿子又幸运地等到了户口,这就叫“软着陆”。
可当她看到爸爸暴怒下踢破衣柜镜在腿脚上留下的伤痕血迹时,还是在心中静静做了一个决定,决意扼杀她刚刚萌芽的感情。
那一刻,李佳决定让上海吞噬她,完完全全地吞噬她,吞噬她对家乡的思念,吞噬她对上海的抗拒,也吞噬她刚刚萌芽的憧憬。
一家四口,只有她看透了爷奶和叔婶的顾虑,写了保证书保证将来不分房产,才让他们答应把弟弟的户口落到爷爷家。
也是她主动提出毕业后想办法留在上海照顾弟弟,才让爸妈收回所谓“软着陆”的想法,弟弟也不用忍受叔婶的白眼睡厨房也要在上海念高中。
在李佳看来,真正的“软着陆”,是让弟弟像她那样通过高考考个有宿舍的上海学校,而非在叔婶手下过上三年寄人篱下的卑微生活。
李佳永远无法忘怀,她考上同济回上海后第一次去爷爷奶奶家的那晚。
那套二十平米的狭小逼仄又不隔音房子里,本来就挤了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和堂妹五口人,她晚上只能睡在厨房里。
整整一晚上,她都盯着厨房玻璃窗难以成寐,直到窗外和院墙中夹着的一小块三角形的天空一点点地变得灰白,她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从此以后,她的脑中就总是会浮现出弄堂厨房那块三角形的灰蒙蒙的天空。
每当她心情沮丧沉重时,它就会劈天盖地地压了下来,桎梏住她所有的活力,让她无法动弹,让她几近窒息。
哪怕李佳见过晨曦中的东北平原,测绘过烈日下的平遥古城墙,也鸟瞰过夜晚的浦东,却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竭尽全力也挣脱不了这个三角形的框架,摆脱不了这块灰蒙蒙的天空?
所以,她宁愿自己辛苦一点,也不想让弟弟再步自己的后尘,以免他的人生也被那角灰蒙蒙的天空所束缚。
为此,她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毫无征兆地收回对庄图南这个外地人的好感,竭尽全力去寻求一条留在上海的路。
这样一来,两人那段尚且在朦胧阶段的感情,就被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02、我不能让我爸妈对我失望。
于是,她连个解释都没给庄图南就骤然疏远了他。
在“我不能让我爸妈对我失望”的潜意识下,她不放过任何一个留在上海的机会:积极入党,参加古镇保护规划,只为给教授留下好印象。
而她的现实和功利,也让庄图南自我怀疑了很久,甚至一度到了尴尬自厌的地步,整个大三都在黯淡、消沉、低落中度过。
最后,他花了一年时间,才从被李佳无缘无故疏远冷落而产生的失落、困惑、委屈和愤怒中走出来。
毕业后,李佳为了那纸上海户口,进了工资并不高的规划局。
她在规划局工作了四年,省吃俭用才存下了2000元,后来为了买房跳到了收入更高的设计院,这才有了跟庄图南再续前缘的机会。
李佳跳到设计院后收入飙升,再加上庄图南分身乏术转给她的那两个死活,她半年就存下了5000元。
在手握7000元的基础上,她鼓足了勇气贷款10万块,在静安区买下了那套50平方米、总价7万元的二手房。
对于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普通人来说,九十年代初的10万块,绝对算是一笔巨款了,李佳签完字之后也是控制不住地一阵阵战栗。
她害怕到全身发软,却又毫无办法。
她爸妈退休后就要回上海住,可黑龙江的退休工资太低,他们那点退休金仅够吃饭的,她不得不提前为他们准备一个落脚点。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在上海明明属于高收入人群,却还是在极力省吃俭用,实在是负担太重了。
然而,庄图南愿意带李佳做私活赚钱,却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她无休止给原生家庭供血的做法。
他那个宁愿带一家人吃苦也要孝顺爹妈的父亲,让他们一家吃尽了苦头,他无法想象该怎么跟有着同样问题的妻子相处。
听多了父亲类似的话,他太清楚李佳的那句“我不能让我爸妈对我失望”对伴侣的杀伤力有多大了。
而且,他也做不到对李佳之前在权衡利弊之后牺牲两人刚萌芽的感情那件事毫无芥蒂。
在亲眼目睹了爸妈被上海、被他们的亲人抛弃的沮丧抑郁,她宁愿牺牲自己的爱情也不愿背弃他们。
而生活中总会存在各种各样的矛盾,若是以又后再有类似情况发生,她要是也坚持不能让爸妈失望,那到时候又会让谁失望呢?
所以,当李佳再次对庄图南表露好感却被无视而向他要一个解释时,他才会给出那个让她本能地感受到难堪和羞辱的答案:
“李佳,你欲望太多,但没有一个是我。”
无论是入党、进规划局、进设计院、买房子,还是接她爸妈回上海,其实都是出于她近乎本能的、百折不饶的、强烈的渴望。
在庄图南看来,就连李佳现在对他重新产生的那一点点好感,也只不过是在权衡了利弊后,觉得他比较合适罢了。
庄图南的这番“欲望”论,固然很粗暴无礼,接下来慌不择路地从窗口纵身一跳,更是非常地幼稚冲动。
可也正是他的这番可笑又拧巴的举动,才唤醒了李佳抑制了多年的七情六欲!
03、李佳孤军奋战的动迁拉锯战。
李佳固然因庄图南的直白和冲动而感到惊怒交加,可同样也开始了觉醒和反思。
为了父母那个“一家人回上海”的执念,她从小生活在东北农场却被迫说着上海话,还被父母立下努力考上海的大学的目标。
可等她真考上了上海的大学,他们又貌似无意地重新给她定了一个任务,让她毕业后在上海落户照顾弟弟。
她在大学里机关算尽才进了规划局,熬到了弟弟也大专毕业分配工作了,他们对她又有了新要求:在上海扎根。
只有这样,他们退休后回上海才能有个落脚地。
她妈说得很简单:“囡囡,你要能从规划局分到房子就好了,找个有房子的本地人也好。”
可他们也不想想,她一个刚工作的单身女孩子,就算论资排辈,房子分到她头上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他们想让她找个有房子的本地人,也不想想人家本地家庭看不看得上她这种没房负担又重的对象?
哪怕她为了他们将来回沪,背负了巨额贷款买房,他们也看不到她常年还贷的辛苦努力,反而只会一味地情感绑架她。
从头到尾,他们考虑的就只有户口和房子,根本没想过她的幸福与否,更不管她一个女孩子要做到这些负担有多重。
于是,在被庄图南羞辱后,李佳的自我意识才猝不及防地苏醒了。
她那压抑了二十多年的遗憾、委屈、迷茫、不甘、疲惫,也全都喷涌而出!
好在,哪怕李佳暂时不能全心全意对他,早已变得成熟强悍的庄图南,也一改原先的隐忍含蓄,屈服于他对李佳多年来从未消散的欲望。
为此,一直追求一份“对等爱情”的他,甚至愿意接受她“暂时”把他放在比较低的位置,但也说好了只能是暂时。
他虽然已经算是很有钱了,可也深知困扰李佳的问题绝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
而为了能守护好这份感情,李佳也确实在改变着她对家人的态度,开始为自己的幸福生活做谋划。
所以,她才会在弄堂大动迁的政策改成按户口补偿时,为了弟弟那份补偿金跟爷奶叔婶争得天昏地暗。
而也正是这次动迁之争,才彻底让李佳看清了利益交织下的真实人性和虚假亲情。
叔婶的激烈反应在她意料之中,爷奶则是怕她借机侵占家里唯一男孙的补偿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本就无可厚非。
可弟弟性子绵弱耳根子又软,她既要孤军奋战定期不断给爷奶叔婶试压,还要安抚左右摇摆的弟弟。
而真正伤害到她的,还是父亲电话里那句“囡囡,你当年写了保证书,你现在必须想办法帮阿文夺回来”。
这虽然只是父亲情急之下的无心之语,但也是父母心中的真实想法,同样也是这场血淋淋战争所暴露出的人性最丑陋不堪的一角。
一家人各有各的想法,几个月下来,她生理和心理状态都不好了,连犯了两次急性胃炎。
靠着庄图南兄妹俩的养生粥汤养胃,李佳才在爸妈的质疑和叔婶的诋毁中,惨烈地赢得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动迁拉锯战。
04、定规矩、划界限。
整个过程中,李佳最失望的还是弟弟的表现。
“弟弟尽管信任她,但他并没有和她并肩作战或是提供理解、支持等情绪价值,一如既往地,他等着姐姐帮他谋划。”
而父母接下来的做法,则让李佳下定决心处理好原生家庭的关系。
她爸妈借春节假期来看儿女和新房子,顺便在叔婶的新家里“接见”了庄图南这个毛脚女婿,好给李佳“撑台面”。
结果,一家人没给礼数齐全的庄图南红包不说,饭桌上没上毛脚女婿上门要有的鱼,还让第一登门的他去洗碗、换尿布。
更悲哀的是,她爸妈过了三十年封闭的农场生活,对生活的认知还停留在老上海的弄堂思维里,竟然拎不清地伙同叔婶为难起毛脚女婿。
甚至,他们还自欺欺人地认为:“叔叔婶婶和你们关起门再有矛盾,对外还是一家人。”
多亏李佳的工作经常要和利益迥异的多方打交道,多年来早已历练得识人心、懂策略,再也不会被父母的样言不走心的道歉所绑架。
当然,她也深知,父母的回归不仅仅需要她经济上的支持,更需要她耐心的引导。
所以,一向温顺的她,才会不再顾及父母脆弱的心灵,而是语气平和地对他们温温柔柔地抱怨:
“他尊重我,你们真要帮我撑面子,就该尊重他,桌上没鱼、买汏烧这些事么得腔调的!”
其实,当她看到庄图南手足无措的尿布给毛头换尿布时,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处理好静安区的房产。
毕竟,她在动迁时看到了数不胜数的家庭悲剧,早就清楚地知道,再浓厚深远的亲情也抵挡不住经济利益的分割。
于是,她改变了让父母回上海后住她静安区房子的原计划,而是在弟弟单位和房子所在的虹口给他们买个小套。
这样一来,地点虽然偏远一些,可房价便宜消费也更低,还便于他们将来互相照顾,她不会对父母甩手不管,可也不会再让弟弟置身事外。
她已经帮弟弟拿了户口,还争取到一套小房子首付的动迁补偿,也累了个身心俱疲,可以说能为他做的都做了,只求将来可以少管一些了。
而且,这次她也不会再为了急着早点还贷而拼命挣钱存钱,她要慢慢还,还要让她父母看到她长时间还贷的辛苦和努力。
至少,像那种为了省九块八毛钱的车费,而在全身湿透的情况下在寒风中冻两小时排队等六分钱船票轮渡的傻事儿,她再也不会做了。
只有婚前定好规矩,房贷才不会成为她将来婚姻中的隐患,只有事先划清界限,她照顾原生家庭的执念才不会成为她生活中的不定时炸弹。
庄图南当然相信,以李佳的能力,她若要认真给一段关系定规矩、划界限,就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