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的《江城子·密州出猎》十分著名,词中有一句“左牵黄,右擎苍”,惟妙惟肖地描绘出东坡出猎时雄姿英发的神采。有朋友好奇,为什么是“左牵黄,右擎苍”呢,词中的“黄”为什么是代表狗呢?
《礼记·曲礼上》记载:“效马效羊者右牵之,效犬者左牵之。”
大意是说:牵马或羊送人可用右手,但牵犬则用左手。
此处的“效”是进献的意思,效马、效羊、效犬就是进献给对方马、羊、犬,“右牵”、“左牵”是进献的礼节。马和羊为什么要用右手牵着,而犬为什么要用左手牵着呢?郑玄的注解是:马和羊用右手牵是因为“用右手便”,犬用左手牵是因为“犬龇(zī,意思是张开嘴露出牙齿)啮人,右手当禁备之”。孔颖达则进一步解释,更加清晰:“马羊多力,人右手亦有力,故用右手牵掣之也。犬好龇啮人,故左牵之,而右手防御也。”
古人常以牵犬擎鹰显示狩猎时气概之豪迈。
《太平御览》《羽族部·卷八十三》引《史记》:“李斯临刑,思牵黄犬,臂苍鹰,出上蔡东门,不可得矣。”,今本《史记》无“臂苍鹰”句。
今本《史记》是这样记载李斯临刑时的场景: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太平御览卷第九百二十六·鹰部》引《后汉书》:崔骃与窦宪笺曰:“今日汉阳太守率吏卒数十人,皆臂鹰牵狗,云(说)欲上幕府(指大将军窦宪的幕府)。夫鹰犬所获,不过雉兔,斯乃细人(见识短浅之人;小人。)之事。”今本《后汉书》无此段描写。
汉阳指的是现在的甘肃天水一带,不是现在的武汉汉阳。
这个汉阳太守叫马棱,是汉伏波将军马援的族孙。他少年丧父,随堂兄张掖属国都尉马毅一起生活。马毅待他如亲弟弟一般。马毅无子,他死后,马棱“心丧”三年。汉章帝建初(76~84)时期,任郡功曹,后举孝廉科。此时马氏家族虽然已经衰败,而汉章帝因他为人忠义,仍任命他为谒者。章和元年(87),迁任广陵太守。当时广陵(郡治在今江苏扬西北)郡中粮食物品价格昂贵,民众多受饥荒之苦,马棱即上奏朝廷,废除盐官,使百姓得利,赈济贫困羸弱的人,减少赋税,兴修水利,使二万多顷农田得到灌溉。这些做法深受黎民百姓和下属官员的拥戴,众人刻石颂扬他的功绩。
永元二年(90),马棱转任汉阳太守,在任以威严而闻名。大将军窦宪屯军武威,马棱为筹集粮草军费,增加了百姓赋税,使百姓不堪其苦。窦宪自杀死后,他受株连,被免官抵罪。几年后,江南农民-四起,朝廷用他为丹阳太守。一到任,马棱即发兵围剿,很快将农民-镇压下去。以后又转任过会稽、河内太守。永初中,马棱因犯罪免官,卒于家。
《梁书·张充传》有:张充,字延符,吴郡人。父绪,齐特进(官名。始设于西汉末。授予列侯中有特殊地位的人,位在三公下。东汉至南北朝仅为加官,无实职。隋唐以后为散官。明以特进光禄大夫为正一品。清废。)、金紫光禄大夫(金紫光禄大夫,文官,古代官名,初为加官,无职掌,隋唐以后为散官。唐代为正三品,宋代为正二品,元代为从一品。明清两代无。),有名前代。充少时,不持操行,好逸游(亦作“逸遊”。放纵游乐。)。绪尝请假还吴,始入西郭,值充出猎,左手臂鹰(架鹰于臂。古时多指外出狩猎或嬉游。),右手牵狗,遇绪船至,便放绁(xiè,牵牲畜的绳子;绳索。)脱鞲(gōu,臂套。用皮制成。射箭、架鹰时缚于两臂束住衣袖以便动作。),拜于水次。绪曰:“一身两役,无乃劳乎?”充跪对曰:“充闻三十而立,今二十九矣,请至来岁而敬易之。”绪曰:“过而能改,颜氏子有焉。”及明年,便修身改节。学不盈载,多所该览,尤明《老》、《易》,能清言,与从叔稷俱有令誉。
大意是说:张充,字延符,吴郡人。父亲张绪,是齐朝特进、金紫光禄大夫,闻名于前朝。张充年轻时,不秉持操守,喜好安逸游乐。张绪曾经请假回到吴郡,刚进入西城,遇张充出去打猎,左手架着鹰,右手牵着狗,遇上张绪的船到达,张充便放下绳索解开袖套,在水边叩拜。张绪说:“一人而做两种事,不是太劳累了吗?”张充跪着回答说:“我听说三十岁而能自立,我现在二十九岁了,请等到来年再恭敬改变。”张绪说:“有过错而能改正,颜氏子有这种美德。”到次年,便修养自身改变节操。学习不满一年,涉览多种书籍,尤其通晓《老子》、《周易》,能够清雅地谈论玄理,和堂叔张稷都有好名声。
“苍”代“鹰”、“黄”代“狗”前人已有。
以“黄”借代“狗”非东坡首创,至少在晋代就已经出现。如:东晋·葛洪《抱朴子·金丹》:“其所营也,非荣(显荣;富贵。)则利。或飞苍走黄於中原,或留连杯觞以羹沸,或以美女荒沈丝竹,或耽沦(犹沉溺。)绮纨(犹纨袴。指富贵之家或其子弟,含贬意。),或控弦以弊筋骨,或博弈以弃功夫。”
大意是说:他们所致力的,如果不是名誉,那一定是利益。他们中有的人在原野里让苍鹰腾飞,黄犬奔走,有的人在沸腾的羹汤前对酒杯留连难舍,有的因为美女而在丝竹音乐中荒废,有的沉溺在富贵子弟的生活中,有的拉开强弓硬弩,以至伤筋害骨,有的耽溺于博戏棋弈,从而放弃事业。
唐·皇甫枚《王知古》:而直方(张直方(?-881年),男,范阳(治今北京城西南)人,唐朝将领。卢龙节度使张仲武之子。)飞苍走黄,莫亲徼道(巡逻警戒的道路。)之职,往往设罝罘(jū fú,泛指捕兽网。)于通道(大路;畅通之路。),则犬彘无遗,臧获(古代对奴婢的贱称。)有不如意者,立杀之。
大意是说:张直方飞苍鹰跑黄犬,不去尽巡察的职责。往往在通道上安设捕兽的网,就连狗和猪也剩不下。如果奴仆有不如意的,立刻就杀死他。
后来“飞苍走黄”还成了成语,专表示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