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冬天,青岛一处居民楼着火。记者赶到现场报时,一个穿着粉色衣裙、扎着两条辫子、浓妆艳抹的“男人”跌跌撞撞冲进了镜头。这个男子就是“大喜哥”,是他的房子被烧着了。
但是,有邻居抱怨,他一直都是在用柴火做饭,搞得小区里都是烟;这场火灾肯定是他自己忘了灭火。还有人怀疑是他故意纵火。不过,现场有明显的痕迹,火是从旁边的仓库先着起来的、然后又引燃了他家。但这些邻居对此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次火灾的电视报道,让“大喜哥”火了,很多人知道了他。但是,对于他曾经经历过怎么样的人生,还是罕有人知。他的本名叫刘佩麟,1956年出生。3岁那年、被亲生父母遗弃在火车站,被好心人抱走、养大成人。
养父母对他很好。童年的他总爱穿母亲的高跟鞋和花棉袄,母亲也总是温柔地给他扎两根辫子。长大后,他换回了男装、和正常的男生一样。养父去世后,留下了沂水路上一栋小别墅里一个21平的房间。在青岛二中读完高中,他被分配到一个服务站,后来服务站改成服装厂,他就下岗了。
他在服务站工作时认识了一个女孩,之后他们结婚生了个女儿,家庭也算幸福。但是飞来的一场横祸让他女亡妻离。那天夜里,女儿突然生病,妻子抱着女儿、在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女儿当场死亡,妻子精神失常、从此就不见了。大喜哥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妻子。接下来,只剩下他和养母相依为命。
1996年,养母得了肺癌。他决定卖了房子,给养母治病。结果,卖房子时、被叫孙年的买家伪造了身份证,房钱只拿到了一部分、就办理了过户。大喜哥后来每次路过,都忍不住看一眼原本是自家的别墅
大喜哥两度告上法院,但对方“法院有人”,大喜哥败诉。房子没了,钱也没拿到,还欠了一笔诉讼费。他找了所有可以借的人,给养母看病。借完钱给养母看病后、又借钱为养母下葬。大喜哥没做错什么,可他失去了一切。
从那时起,这个世界和他有关的,只有18万的外债。孤独绝望的他,曾试图跳海自杀,却被人救起。就在那时,大喜哥想到了他的童年,想到了当年他穿过的母亲的高跟鞋和花棉袄,想起了母亲给他梳辫子时的情景……
于是,他换上了女装,一穿便是10多年。这似乎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力量。他想起母亲说的“绝不亏欠人一针一线”,于是拿起那个记着每一笔债的账本,开始拾荒还债。
他每天出门前都会好好地打扮自己,穿上衣服裙子、扎上辫子,涂上脂粉和口红。他的房间里有一面镜子,他在上面写了一句话:新的一天开始了,加油!
大喜哥住的是一个只有7㎡的破旧房子。房子里没有电,用水也要去外面提,吃住做饭都在里面。小屋里最多的东西是书。大喜哥没事的时候就看书,看老舍、看巴金,读毛主席著作。他还用拾荒捡来的本子,每天写日记,累计写了好几十本。和他的精神食粮相比,他的物质食粮异常简单。曾经连续一个月,都是酱油加水、里面搁点葱花。
他平日里收获最多的就是嫌弃,偶尔获得一些善意、他就格外珍惜。有一次,拾荒时遇到了一个哑巴,哑巴在纸上给他写了一句话:我欣赏你,我爱你。接下来,他们两个就生活在了一起。两个人每天一起拾荒,还拍了一张婚纱照。
他很感激哑巴,曾想为他去变性,但是他没钱、年龄也不允许。后来哑巴进了局子。因为什么,哑巴没说,他也没问。他的情况经过电视台报道后,有好心人留下电话,让需要帮助时去找他。但大喜哥有自己的原则,不到万不得已时、不随便寻求别人的帮助。
2016年,他终于靠拾荒还清了所有债务。他在日记里写道:爸爸,我拾荒20多年,一切债务都还清了。并且,他也熬到了退休的年龄,每月有1350元的退休金。这样,接下来该苦尽甘来了吧?
没有。他那个房子,是街道办帮忙租的,房租优惠。等他有了退休金、债务也还完了后,房东就要涨房租。交完房租,他就没钱生活了。这就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想起那些曾经留给他电话的好心人,结果只接通“赵先生”。他搬到了赵先生商厦的一间屋子里。可没过多久,就不得不搬出去了。
因为物业经常接到投诉,说这个不男不女的“怪人”会吓到孩子。实际上,大喜哥每到看到小孩子,都是远远地躲着走。大喜哥不得不剪掉留了十多年的辫子、穿回了男装。有好心人帮他介绍工作,可每次人家知道了他是“大喜哥”就说他们不需要人了。
他发现,即便自己为了融入主流社会,换上了正常男性的服装、恢复了男性的身份,但主流社会似乎仍然不接纳他。于是,他再次换回了女装,搬出了那间房子,住进了一个便宜的地下室。他说:“我穿了20多年的女装,从来没有犯过法,也从来没有害过人。”
2017年,有记者去采访他,在盛开的樱花树下、为他拍了一组照片。当时,大喜哥身体多病、也没钱治病,但在照片里,他笑得灿烂无比。很多人了解到他的故事后,都给他留言。其中,说的最多的一句是就是:生而为人,你不必感到抱歉。
2019年年初,大喜哥离开青岛去了福建,是福州的一位好心人把他接了过去,为他安排了衣食住行。当年的落秋十月,他带着以他日记为蓝本出版的新书《我的一生》回到了故乡青岛。
大喜哥接受采访时,说他回来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宣传新书,另一个是想要告诉父老乡亲,他叫刘佩麟、不是一个疯子。他还是穿着女人衣服、画着浓艳的妆,只是没有再骑着他的那辆破旧的自行车。
但那只是昙花一现,那次短暂露面后,“大喜哥”就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就像他从来没到这个世界来过。
他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是在新闻中,这次是因为被打了。
2021年6月,他在小区楼前被来自楼上的一盆污水浇中,这不是第一次,邻居们也有被水浇一身的经历。他抬头开骂,一位小伙子冲了下来,对他拳脚相加……后来,他被救护车拉走;还好,腰脊椎断裂经过治疗并无大碍。
这次,人们知道了他原来已经申请到了政府保障房,在市北区。
再后来,到了2022年年底,据说一个叫枝子的日本女孩通过微信和大喜哥联系上了,女孩会中文、但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多次要自杀。大喜哥怕女孩出事,就用自己的经历安抚她。
女孩情绪时好时坏,大喜哥感同身受、就一直没放弃劝慰对方。但是没过多长时间,大喜哥的微信就被她莫名其妙地拉黑了。